好半晌,他缓缓睁眼,灵眸光流如水,浓郁如酒,面上似乎流露出了一丝疑惑,伸手抹了抹脸,仿佛要抹去我喷上去的唾沫星子,然后盯着他的手发呆,发呆中甚至混合着丝丝震惊,怎么,难道洁癖全面发作,他气得已经失去常态,打算将我剥皮抽筋了?
直到青衣满意地往被打趴在地上的狗熊王子身上狠踹了两脚,然后得意洋洋地扛着青色长剑雄赳赳地走到我的面前,璃浪才有了一丝回神的迹象。
“为什么?我竟然没有觉得恶心?”他喃喃地道。
我差点扑倒,呸呸呸,竟然觉得本仙子的唾沫星子恶心,该死的……
青衣挤眉弄眼地嘻嘻笑。
到了这种地步凤女再不逃那可真是傻大姐一个了,收拾几个缺胳膊断腿的凄惨侍卫,拎着狗熊王子,盯着璃浪,谨慎地一步一步往后挪,璃浪还处在对自己的震惊中,完全没有时间理他们,至于我,啧,既然对方是第一千金凤女,我怎么着也得给凤家一个面子不是?
江风拂面凉爽,足够载上百十号人的渡船上,只有连艄公在内四个人——我惬意坐在船头,脱去鞋袜,露出一双雪白粉嫩的莲足,舒服地泡在清澈的江水里随着船行的速度,江水刷过我的双脚,痒痒的,凉凉的,人朝后一仰,躺在甲板上,迷离的凤眸中倒映着蓝天白云,真美。
璃浪就盘膝端正地坐在我身边,玄衣如墨,灵眸如海,好一副谦谦君子之貌,乍见我娇小玲珑的莲足,眼神一黯,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展开,眼底浮起若隐若现的无奈,大概神经不知不觉中早被我磨粗了。
青衣早在我脱下鞋袜的时候便脸红红地退到了艄公那头,抱膝背朝我们而坐,再也不肯回头。
还挺纯情的主仆俩,也不知道刚刚又自负美貌又诱拐美少女又没心没肺欺负书童的人到底是谁,而那个一把剑划碎了狗熊王子全身衣服直到剩下一堆烂布条羞得狗熊几乎要自刎的人又是谁。
唉,我无忧自负演技一流,原来到这对主仆面前,就像是婴儿般纯稚——话说回来,女孩子嘛,还是假装纯稚点不吃亏……
“无忧往后有何打算?”璃浪淡淡地,远远地望着越国的边境。
“当然是跟着你,吃你的,喝你的,住你的,穿你的,你别想扔下我不管。”我小嘴翘得高高的,哼,请神容易送神难,我看你以后怎么打发我?
“呵呵,无忧要是赖我一辈子才好,我怎么舍得扔下你?”他微微勾起嘴角,风华绝代——妖孽,别以为我会被你色诱成功!
“赖你一辈子?无忧可不敢这么不识趣,何况,你不怕毁了你的名誉,我还想嫁人呢!”我眼珠骨碌碌转,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怕你不上钩?
璃浪眸色果然一黯,灵逸不再,隐隐窜过一丝阴霾。
“无忧才十六岁,就想嫁人了?你想嫁给谁?凤盟主?澈涟先生,还是萧将军?”
他这次的口气不再慢条斯理,语速比往常快了一倍不止,语气也重了一倍不止,可是,那眸,撇去表面的一层隐约的烦躁,那深处,依旧如一块万年不化的冰……
呵呵,真够打击人的,我无忧,终究不是能够让绝顶出色男子一见钟情的类型啊!
如此一来,酷爱美人的我,也只好老实地克制自己心头的蠢蠢欲动,就是不想让人觉得堂堂酒仙子太花痴,那也太没面子了,真郁闷哪……
与璃浪的邂逅,帮我淡化了曾经的伤口,可是,面对着神秘优雅似有情若无情的绝色美男,我却有些不安和迷惘,这次邂逅,是在对的时间碰上了对的人了吗?还是,又是一次伤心伤肺的错遇?
我撇嘴,偏过头,继续看我赏心悦目的蓝天白云。
“凤竹邪那小子有恋妹情结,澈涟先生——天人一般不染尘缘,萧麟这哥们就没把我当女人过,璃浪你说说,我该找个什么样的人嫁?”
“我想想,父母之命怎么样?无忧气质高贵清远,有名门大家风范,性情闲适风流,有隐士名流胸襟,并不适合到处血雨腥风的江湖。”璃浪淡淡浅笑,语气重新回到往日的恬淡平静中。
我微微一笑,父母之命,名门大家,隐士名流,要试探也该隐秘一些才对,这么大刺刺地,我就是想和盘托出也不好意思啊。
“无忧无母,父宠无边,兄长溺爱,自幼琴棋书画不离手,歌舞女红也涉猎,武艺经商平生爱,可惜,这些都毁在一个男人手里——从那以后,我老爹任我放逐江湖,再也没有以父母之命来约束我,璃浪,你说,除了江湖,我还能出现在哪里?”我真真假假地道,凤眼半眯,阳光打在我雪白的面庞上,流溢着丝丝邪气,以及……深藏的忧伤……
我轻轻抚上璃浪冰凉的左手,慢慢地,一根一根地抚摸,揉捏,他的眸底依旧冰寒一片,似乎并未动心,可惜,那紧攥的拳头还是泄漏了他的心情。
他没有迷惑地因为洁癖甩开我的手,没有苦笑着用眼神告诉我男女授受不亲,甚至没有意识到他实际上正被我调戏着,我忍不住,浮起甜蜜妩媚的笑容——在纯稚无邪的无忧脸上,不该出现的,得逞的,得意的,成熟的,真正属于女人的笑容。
“那个男人,还住在无忧的心中?”
“没有,现在,只站在我的眼中,也许,我需要有个人推我一把,很快地,就会让他连我眼中的那一点位置也腾出来,到那时,无忧就可以回家,也可以嫁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