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模模糊糊地懂事时,我才发现,除了我,别的小伙伴都有娘。
我找父亲要,找奶奶要,他们说,你娘死了。可小伙伴却告诉我:“你娘是疯子,被你奶奶赶走了。”我便找奶奶哭闹,要她还我娘,还骂她是“狼外婆”,甚至将她端给我的饭菜泼了一地。那时我还没有“疯”的概念,只知道非常想念她,她长什么样?还活着吗?没想到,在我6岁那年,离家5年的娘居然回来了。
那天,几个小伙伴飞也似的跑来报信:“小树,快去看,你娘回来了,你的疯娘回来了。”我喜得屁颠屁颠的,撒腿就往外跑,父亲和奶奶随后追了出来。这是我有记忆后第一次看到娘。她还是破衣烂衫,头发上还有些枯黄的碎草末,天知道是在哪个草堆里过的夜。娘不敢进家门,却面对着我家,坐在村前稻场的石磙上,手里还拿着个脏兮兮的气球。当我和一群小伙伴站在她面前时,她急切地从我们中间搜寻她的儿子。娘终于盯住我,死死地盯住我,咧着嘴叫我:“小树……球……球……”她站起来,不停地扬着手中的气球,讨好地往我怀里塞。我却一个劲儿地往后退。我大失所望,没想到我日思夜想的娘居然是这样一副形象。一个小伙伴在一旁起哄说:“小树,你现在知道疯子是什么样了吧?就是你娘这样的。”
我气愤地对小伙伴说:“她是你娘!你娘才是疯子,你娘才是这个样子。”我扭头就跑了。这个疯娘我不要了。奶奶和父亲却把娘领进了门。当年,奶奶撵走娘后,她的良心受到了拷问,随着一天天衰老,她的心再也硬不起来,所以主动留下了娘,而我老大不乐意,因为娘丢了我的面子。
我从没给娘好脸色看,从没跟她主动说过话,更没有喊她一声“娘”,我们之间的交流是以我“吼”为主,娘是绝不敢顶嘴的。
家里不能白养着娘,奶奶决定训练娘做些杂活。下地劳动时,奶奶就带着娘出去“观摩”,告诉娘不听话就要挨打。
过了些日子,奶奶以为娘已被自己训练得差不多了,就叫娘单独出去割猪草。没想到,娘只用了半小时就割了两筐“猪草”。奶奶一看,又急又慌,娘割的是人家田里正生浆拔穗的稻谷。奶奶气急败坏地骂她:“疯婆娘谷草不分……”奶奶正想着如何善后时,稻田的主人找来了,竟说是奶奶故意教唆的。奶奶火冒三丈,当着人家的面拿出一根棒子一下敲在娘的后腰上,说:“打死你这个疯婆娘,你给老娘滚远些……”
娘虽疯,疼还是知道的,她一跳一跳地躲着,口里不停地发出“别、别……”的哀号。最后,人家看不过眼,主动说:“算了,我们不追究了。以后把她看严点就是……”这场风波平息后,娘歪在地上抽泣着。我鄙夷地对她说:“草和稻子都分不清,你真是个猪。”话音刚落,我的后脑勺挨了一巴掌,是奶奶打的。奶奶瞪着眼骂我:“小兔崽子,你怎么说话的?再怎么着,她也是你娘啊!”我不屑地嘴一撇:“我没有这样的傻疯娘!”
“嗬,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看我不打你!”,奶奶又举起巴掌,这时只见娘像弹簧一样从地上跳起,横在我和奶奶中间,娘指着自己的头,“打我、打我”地叫着。
我懂了,娘是叫奶奶打她,别打我。奶奶举在半空中的手颓然垂下,嘴里喃喃地说道:“这个疯婆娘,心里也知道疼爱自己的孩子啊!”
我上学不久,父亲被邻村一位养鱼专业户请去守鱼池,每月能赚50元。
娘仍然在奶奶的带领下出门干活,主要是打猪草,她没再惹什么大的乱子。
记得我读小学三年级的一个冬日,天空突然下起了雨,奶奶让娘给我送雨伞。娘可能一路摔了好几跤,像个泥猴似的,她站在教室的窗户旁望着我傻笑,口里还叫:“树……伞……”一些同学嘻嘻地笑,我如坐针毡,对娘恨得牙痒痒,恨她不识相,恨她给我丢人,更恨带头起哄的范嘉喜。当他还在夸张地模仿时,我抓起面前的文具盒,猛地向他砸过去,却被范嘉喜躲过了,他冲上前来掐住我的脖子,我俩厮打起来。
我个子小,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被他轻易压在地上。这时,只听教室外传来“嗷”的一声长啸,娘像个大侠似的飞跑进来,一把抓起范嘉喜,拖到了屋外。都说疯子力气大,真是不假。娘双手将欺负我的范嘉喜举向半空,他吓得哭爹喊娘,一双胖乎乎的小腿在空中乱踢蹬。娘毫不理会,居然将他丢到了学校门口的水塘里,然后一脸漠然地走开了。
娘为我闯了大祸,她却像没事似的。在我面前,娘又恢复了一副怯怯的神态,讨好地看着我。我明白这就是母爱,即使神志不清,母爱也是清醒的。当时我情不自禁地叫了声:“娘!”这是我会说话以来第一次喊她。娘浑身一震,久久地看着我,然后像个孩子似的羞红了脸,咧了咧嘴,傻傻地笑了。那天,我们母子俩第一次共撑一把伞回家。我把这事跟奶奶说了,奶奶吓得跌倒在椅子上,连忙请人去把爸爸叫了回来。爸爸刚进屋,一群拿着刀棒的壮年男人闯进我家,不分青红皂白,先将锅碗瓢盆砸了个稀巴烂,家里像发生了九级地震。这都是范嘉喜家请来的人,范父恶狠狠地指着爸爸的鼻子说:“我儿子吓出了神经病,现在卫生院躺着。你家要不拿出1000块钱的医药费,我他妈一把火烧了你家的房子。”
1000块?爸爸每月才50块钱啊!看着杀气腾腾的范家人,爸爸的眼睛慢慢烧红了,他用非常恐怖的目光盯着娘,一只手飞快地解下腰间的皮带,劈头盖脸地向娘打去。一下又一下,娘像只惶惶偷生的老鼠,又像一只跑进死胡同的猎物,无助地跳着、躲着,她发出的喊叫声以及皮带抽在她身上发出的那种清脆的声响,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最后还是派出所所长赶来制止了爸爸施暴的手。派出所的调解结果是,双方都有损失,两不亏欠。谁再闹就抓谁!一帮人走后,爸看看满屋狼藉的锅碗碎片,又看看伤痕累累的娘,突然将娘搂在怀里痛哭起来,说:“疯婆娘,不是我硬要打你,我要不打你,这事下不了地,咱们没钱赔人家啊。这都是家穷惹的祸!”爸又看着我说:“树儿,你一定要好好读书考大学。要不,咱们就这样被人欺负一辈子啊!’’我懂事地点点头。
2000年夏,我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高中。积劳成疾的奶奶不幸去世,家里的日子更难了。当地的民政局将我家列为特困家庭,每月补助40元钱,我所在的高中也适当减免了我的学杂费,我这才得以继续读下去。
由于是住读,学习又抓得紧,我很少回家。父亲依旧在为每月的50元而劳累,为我送菜的担子就责无旁贷地落在娘身上。每次总是隔壁的婶婶帮忙为我炒好咸菜,然后交给娘送来。20公里的羊肠山路亏娘牢牢地记了下来,风雨无阻。也真是奇迹,凡是为儿子做的事,娘一点儿也不疯。除了母爱,我不知道这种现象还能怎么解释。
2003年4月27日,又是一个星期天,娘来了,不但为我送来了菜,还带来了十几个野鲜桃。我拿起一个,咬了一口,笑着问她:“挺甜的,哪来的?”娘说:“我……我摘的……”没想到娘还会摘野桃,我由衷地表扬她:“娘,您真是越来越能干了。”娘嘿嘿地笑了。
娘临走前,我照例叮嘱她注意安全,娘哦哦地应着。送走娘,我又一头扎进了高考前最后的复习中。第二天,我正在上课,婶婶匆匆地赶来学校,让老师将我喊出教室。婶婶问我娘送菜来没有,我说送了,她昨天就回去了。婶婶说:“没有,她到现在还没回家。”我心一紧,娘该不会走错道吧?可这条路她走了三年,照理不会错啊。婶婶问:“你娘没说什么?”我说没有,她给我带了十几个野鲜桃哩。婶婶两手一拍:“坏了坏了,可能就坏在这野鲜桃上。”我请了假,和婶婶沿着山路往回找,回家的路上确有几棵野桃树,桃树上稀稀拉拉地挂着几个桃子,因为长在峭壁上才得以保存下来。我们同时发现一棵桃树有枝丫折断的痕迹,树下是百丈深渊。婶婶看了看我说,“我们到峭壁底下去看看吧!”我说:“婶婶你别吓我……”婶婶不由分说,拉着我就往山谷里走……
娘静静地躺在谷底,周边是一些散落的桃子,她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身上的血早就凝固成了沉重的黑色。我悲痛得五脏俱裂,紧紧地抱住娘,说:“娘啊,我的苦命娘啊,儿悔不该说这桃子甜啊,是儿子要了你的命……娘啊,您活着没享一天福啊……”我将头贴在娘冰凉的脸上,哭得漫山遍野的石头都陪着我落泪……
2003年8月7日,在娘下葬后的第一百天,湖北大学烫金的录取通知书穿过娘所走过的路,穿过那几株野桃树,穿过村前的稻场,径直“飞”进了我的家门。我把这份迟到的书信插在娘冷寂的坟头:“娘,儿出息了,您听到了吗?您可以含笑九泉了!”
人生感悟
世界上有许多不公平的事,但是要看我们有一颗怎样心来对待,母爱是伟大的,但是珍惜母爱更是难得的,珍惜眼前的母爱亦是明智的选择,一篇好的文章不仅是看是否能换取读者的眼泪,更重要的是能唤醒沉睡的人们,唤醒他门尘封多时的良知与那份疏忽的亲情。
我是娘胸口的痛
文/刘东伟
去年的母亲节,我本不打算回老家的,但早上,父亲打电话来,说娘的胸口又痛了。
我买了一束康乃馨,去了车站。回到家时,母亲正拥被坐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娘,胸口好些了么?我把康乃馨放在床头上,问她。母亲摸着我的脸,端详了半晌,说,娘见到你就好多了,瞧你,比几个月前瘦了,多吃些饭,娘给你做几个荷包蛋。说完,母亲撩开被子下了床。我扶着母亲说,不忙,我刚吃过早饭,再说你身子不好,就别忙活了。
母亲说,你放心吧,娘这病就是怪,说来就来,说去就去,痛上来揪心,好了又和正常人一样。母亲的脸上像抹了一层红晕似的,气色果然好多了。
过了片刻,母亲做了三个荷包蛋,全放在我眼前。我吃了一个不想吃了,就把鸡蛋拿到母亲面前。母亲又放回我面前,说,听娘的话,都吃了,吃了身子就结实了。娘说这话时显然还把我当孩子。记得小时候,我因为身子瘦弱,经常得病,母亲就给我做几个荷包蛋,让我吃下去。有时,我嫌荷包蛋的口味太淡,吃不下,母亲就这么劝我。想到这,我顺从地拿起鸡蛋。我吃的时候母亲就在一边看着我,直到我把鸡蛋全吃进去,她才宽慰地一笑。
想想,母亲的胸口痛了十几年了吧。记得我刚去县城读书时,第一次离开父母住校生活,因为贪恋着星期天和同学们在县城闲逛,所以直到两个月后才回了家。回家那天,正看到母亲一只手抓着椅背,咬着牙,额头浸着汗水,另一只手攥着拳紧按在胸口。当时,我吓坏了,父亲又没在家,我想骑上单车去喊村里的医生。哪知母亲见了我,抓过我的手说,没事了,娘痛一会儿就好了。说着,就把我拉到身边,上下打量着我,脸色也渐渐恢复过来。从那时起,母亲就多了胸口痛的病,每隔一段时间就发作一次。
毕业后我就参加了工作,后来在城里有了自己的小巢,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母亲的胸口也断断续续一直痛到现在。这期间,父亲给母亲请过几次医生,也吃了一些药,但就是不见效。
想到这,我忍不住说,娘,你这胸口痛的病早该治疗了,要不我陪你去省城的医院检查一下吧?
母亲摇摇头说,你不知道,娘这胸口病是药治不好的。
我忙说,省城的医院有几家是全国一流的,你这病应该看得好。
母亲握着我的手,轻轻地说,傻孩子,你就是娘胸口的痛啊,只要娘能常常看到你,就啥病也没有了。
蓦地,我的心一痛,泪水夺眶而出。原来,牵挂,是娘胸口的痛!
人生感悟
中国一直有这么一句话,“可怜天下父母心”!母爱是人间最圣洁、最崇高、最无私的爱。母爱之恩,与江河同流,与日月同辉。愿天下母亲,别忘了留一份爱给自己。愿天下儿女,别忘了回报母爱一缕浓浓的芳馨。
麦当劳的礼物
文/叶倾城
大一圣诞节前的那个周末,我回了家,喝着妈特地给我煨的排骨汤,心里一直犹豫着:该不该向妈妈要这笔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