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蓝色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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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宿命与魔咒(3)

开始的时候,曾局长还跟小姐们跳了一曲,后来就干脆只跟薛玲玲一个人单跳了。曾局长像一只肥壮的狗熊,笨拙迟缓地走着舞步,宽宽的肩膀伸出两只长胳膊,简直就要把颀长苗条的薛玲玲搂在怀里了。而且跳着跳着,曾局长的两腿好像有些打软,两脚根本踩不住节拍,只能跟着薛玲玲的脚步胡乱移动着,仿佛一具沉重的僵尸挂在薛玲玲的肩膀上。

我孤零零地一个人坐在黑影里,烦躁无比地看着一群人的“群魔乱舞”,胃里的酒液一浪接一浪地涌上来,好几回都让我压制回去了。我此时真想扔下众人一走了之回房间睡觉了,但又怕被人发现了面子上难堪。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惦念薛玲玲。我的脑子里一晚上都在轰响着路上赵逸兵给我说的话:难道今天晚上,曾局长真会蓄意拿下薛玲玲?难道薛玲玲真会投桃报李投怀送抱吗?

我反反复复地想着,脑子都被这个问题想疼了,却仍然想不出来个所以然。我本来是想一直坚持到底的,好把曾局长和薛玲玲各自送回房间歇息了,也算了却心中的那个疑问。哪想到胃里的酒液却再也不听我的指挥,突然间汹涌澎湃地蹿上来,我再也坚持不住了,只得忍痛放下所有的担心和疑问,咬紧牙关捂着嘴巴箭一般地冲了出去。

我刚跑到门口不远的花池旁边就吐了,直吐得翻江倒海搅肠刮肚眼泪鼻涕一齐往外流,不但把中午和晚上所有吃的喝的东西一股脑儿吐了个一干二净,还把胃液和胆汁儿也全部吐了出来。我痛苦难受得双手抓住花池旁边的冬青树又蹬又踢,一千遍一万遍地赌咒发誓:我******这辈子是再也不会喝酒了!

呕吐之后,我才感觉胃里好了一些。我本来还想回到歌舞厅的,但却觉得头疼欲裂天旋地转,眩晕得走路都得扶着旁边的冬青树。我不禁自己动摇了:我这副样子如何见人呢?此时回去不是自招别人耻笑吗?想到这些,我不得不取消再去歌舞厅陪领导的念头,决然而然摇摇晃晃地自回房间睡觉了。

次日清晨,一早醒来,我就首先想起了自己昨晚醉酒擅自离开的事儿,不觉想到:我走的时候曾局长他们发现了吗?他们要是发现了,我以后怎么跟人家说话啊?而且还有,他们是什么时候结束回到房间休息的?薛玲玲跟曾局长到底发没发生那件事儿……我想着不由后悔起来,赶忙翻身爬起,穿上衣裤轻轻开门,想去看看曾局长这会儿起来了没有。再打探一下昨天晚上他跟薛玲玲……

世界上的许多事情往往说不清,其实都有一种冥冥中的东西关联着。

有时候你想干某件事情却反而干不成?有时候你却一想到曹操,曹操立马就到。我疑疑惑惑地刚开了门,竟远远看见曾局长的房门此时也开了,一个窈窕的身影闪出来,转眼之间不见了。

我虽然没有完全看清楚,但我一看那个熟悉的背影就知道,这肯定是薛玲玲无疑了!我只能退回自己的房间,痛苦万分地砸倒在床上,心里痛苦难受着,不由再次佩服起赵逸兵的料事如神来:他怎么把事情都看得那么透彻呢!

5.稀松的谜底

送走曾局长,回到清溪镇,我一连几天都心神不定,心里一直盘旋着那天晚上在清河宾馆发生的离奇事件,脑子里不止一次地闪现出那天清晨薛玲玲从曾局长房间闪出来的纤纤身影,就好像一根鱼刺哽在喉咙里,刺痒难受不吐不快。

终于忍不住了,我就将曾局长和薛玲玲来清溪和清河所发生的一切事儿,前前后后都给赵逸兵详详细细地通报了。赵逸兵在电话那端听完我的话,禁不住惊奇地叫起来,真的?老兄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吗?

一点不错,千真万确,你小子真是料事如神哪!

那——那是当然,我是哪个?是诸葛孔明再世嘛!

薛玲玲跟曾头儿有了这事,她提副处的事儿就板上钉钉了。

所以,老兄你得……赶紧采取行动啊!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的阴谋诡计得逞啊!

可是我……我能采取什么行动呢?我不仅没钱,就是有钱,也不知道往哪儿送啊!

老兄你咋没有地方送呢?你跟市委姚书记不是有特殊关系吗?

我——跟姚书记……真是……

老兄你吞吞吐吐什么呀?你叫我咋着说你呢?人家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就粘着上去了,可你有关系却不会去利用。你也不看看现在啥时候,还在这儿清正廉洁自律呢!我可给你说明白了,现在可是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了。你一辈子说不定就这一次机会,错过了就永远找不回来了。

孰轻孰重你自己权衡考虑吧!等过了这几天,咱们再联系。

赵逸兵说完就把电话放下了。我呆呆地拿着话筒发愣,好半天才把电话压上了。我何尝不知道利害关系孰轻孰重啊!我何尝不想去找姚书记送礼请求支持啊!可是……我真是有苦难诉呀!我心里的苦衷只有我知道,却是不能跟任何外人讲的啊!

我就在这种苦闷、无奈和困顿之中煎熬着,渐渐淡忘了赵逸兵给我说的“过几天咱俩再联系”的话,心想当时赵逸兵是太过激动才说的,说过之后也许很快就忘了。我万万没想到赵逸兵还记着说过的话,而且是直接跑到清溪找我了。

那个周六下午,我刚从村里检查“三秋生产”回到镇里,就在机关门口看见了赵逸兵,不禁一下子怔住了。倒是赵逸兵拍拍我的肩膀说,咋了,看见老弟来了不欢迎?

我给了赵逸兵两拳说,我哪敢不欢迎老弟,只怕是请都请不来啊!

赵逸兵说,怎么星期六也不休息,还要下村检查工作啊?

我叹道,镇里的工作繁复庞杂,比不得大机关那样单纯专一,上边各个部门千头万绪,最后都收集到乡镇一级了。我们既要应付好上边的条条线线,还得招呼住下边的方方面面,乡镇的工作真是辛苦啊!

二人说着,回到办公室。我对赵逸兵说,你轻易不来镇里一回,咱俩下馆子吧!我喊几个不错的兄弟陪你,咱们好好喝他一场!

赵逸兵急忙摆手,可千万不敢,你知道我的酒量,我咋敢这样喝法呢?

现在最能喝酒的就是乡镇干部和村干部,你要是喊几个人,这不是要我好看吗?让我说咱一不下馆子二不喊人,就咱俩弄几个菜拎一瓶酒,就啥问题都解决了。

我想了想也就同意了。于是叫机关食堂炒了几个菜端到住室里,两个人打开一瓶“清河醉”。两个人边吃边喝,胡乱扯一些不着边际的闲话。眼见得一瓶酒喝去大半了,赵逸兵忍不住地开口了,老兄,你知道我来镇里的真正目的吗?

老哥我虽然脑子迟钝,但还明白你来这儿的目的吧!

好,只要你明白就好。那我问你,现在都到焦麦炸豆时候了,为啥放着现成关系不用啊?

我无奈地摊开两手道,我……我哪有什么现成的关系啊?

赵逸兵有点儿愠怒道,姚书记不就是现成的一个吗?

我不禁一下子泄气了,逸兵,你真的以为我跟姚书记有特殊关系吗?

赵逸兵不依不饶地反问道,难道你跟姚书记没有关系吗?没有关系他为啥要帮你说话呢?没有关系曾局长能给你集资修桥吗?老兄你请放一百个心,我绝对不会利用你跟姚书记的关系的。我之所以再来镇里追问你,就是要想办法阻止薛玲玲提副处的事。现在唯一能阻止薛玲玲的事情的最后一条路,就是你跟姚书记的关系了。只要姚书记说上一句话,薛玲玲提拔的事情就没有希望了。只有她的副处提拔不成,老兄你的事儿才能办成啊!

赵逸兵连珠炮似的诘问,又一下子把我逼入了死胡同。我好一阵子紧皱眉头鸦雀无声。我真是不想把我和姚书记那个偶然至极又稀松之极的关系说出来:那算个什么关系啊?说出来岂不是自损颜面招人耻笑吗?可是你不说出来赵逸兵会依吗?

现在这件事儿已经危及到我和赵逸兵之间的关系了,要是再不说出来,赵逸兵对我的误会和由误会而产生的裂痕就愈裂愈深了!人生难得一知己,与失去一个知心朋友相比较,自己那点儿颜面的丢失算什么呢?思至此处,我平心静气地道,逸兵,你真想知道我跟姚书记的关系吗?

赵逸兵依然满脸愠色,想说不说,你自己看吧!

我只好苦笑,好,那我就给你说一下吧!

那件事儿真是不值一提啊,也根本拿不到台面上,所以我一直没有对谁说过。其实那件事,就跟我上次在宣传部洗手间撞上姚书记和曾局长的情况差不离。

大概你还记得吧,姚书记刚来的那个春节前夕,他跟秦部长一起来单位看望大家。那天的团拜会开到一半,姚书记忽然皱着眉头对身边的秦部长说了一句什么。秦部长又对身边的曾局长悄声说了几句。曾局长就马上起身,陪着姚书记走出会议室。少顷,曾局长回来了,姚书记却没有马上回来。

你知道曾局长跟姚书记干什么去了吗?

是不是去了卫生间?

是的,我最初的反应也是这样子。

那——曾局长怎么先回来了?

可能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也许曾局长以为姚书记要小解,就礼貌性地陪姚书记去了。哪知道去了卫生间之后,却发现姚书记要办大事儿。曾局长怎好等着姚书记办完大事儿一起回来呢?无论是站在卫生间里边等,还是站在卫生间外面等,都不合适也不雅观,是吧?

你说的有道理。对了,我记得后来你从后门出去了,是不是你当时猜到了这些……

是的,还不仅如此。我不单猜到了姚书记去办大事儿了,还猜到他有可能早上吃了凉东西,突然坏起肚子来,而且还可能急忙之中连手纸都忘了带呢!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麻烦可就大了,说不定姚书记这会儿拉完了稀,才想起没有带手纸,那他可怎么办啊!

我的天,你想得也够邪乎了。于是你就……

我想到这些,就从会议室后门出来了。但当时我还不能完全断定,就做了两手准备,赶紧回办公室拿了卫生纸,故作解手的样子去了卫生间。你知道我进去之后看见什么了?我看见姚书记正手抓耳挠焦急万分地蹲在马桶上。见我进了卫生间,姚书记立即满脸通红了。他只是定定地看着我,想对我解释什么却又说不出口。我一看姚书记的尴尬样,就明白我的猜测完全正确了。我当时肯定也是红着脸,红着脸不知道也不能说什么,只是双手赶紧把那叠手纸递过去,就慌忙仓皇而逃了。

当时我也没有注意到姚书记有没有看清我的脸。我想他很可能是看清了。因为几天之后,我跟姚书记在市委院里碰上了。姚书记碰上我就把我叫住了,很随和地问了我的工作职务、年龄等情况,但没说几句就被人喊上乘车出去了。

这件事情本该到此为止了,谁知道是不是姚书记因为这件事儿,让他对我印象深刻了,甚至以后注意了我?谁知道他会在那次部长办公会议上,在曾局长面前帮我说话了呢?我跟姚书记的“特殊关系”就是这些了,信与不信全由你。

我把跟姚书记的特殊关系,一五一十全部说完了。

我的叙说显然令赵逸兵很失望。他半信半疑地望着我,就这些?是真的?

我道,全部是真,千真万确。我的性格为人你清楚,再说我也没有必要骗你啊!

赵逸兵的脸色瞬间阴郁了,如果真照你这么说,咱们还真是阻止不了薛玲玲,而且你明年回局提副处的事儿,恐怕就难上加难了。

我也长出一口气,有些悲凄地仰天长叹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咱有什么办法呢?谁叫咱没有生成一个女人呢?我还是听天由命吧!

赵逸兵急忙反过来安慰我,不过现在还只是刚报文件呢,一切都还是未知数!另外,我也不想让薛玲玲的事情轻易办成了。如果我能阻击成功的话,你的事就还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