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缓缓朝着站台靠近,终点站内徐州两个正楷大字透过玻璃窗跳入眼帘,随着车门打开,我单肩斜背着军用背包,整了整身上褪色的旧军装和胸前的红花从容地走出列车。凌晨的徐州站寒风刺骨,行人寥寥,看着下车的人群散去,站内只剩下静止的列车跟两个戴着大盖帽的警察。两人表情严肃,走到我面前掏出证件。“我们是铁路公安局的,跟我们走一趟。”
我这人自小就不喜欢惹事,但也从来不惧怕是非。面对眼前不苟言笑庄严肃穆的警察,我露出善意地微笑说:“我犯了什么罪?”
两个警察相互打了个眼色,其中一位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指着刚停下不久的列车说:“第九车厢28号位置可是你坐的?”
掏出火车票,借着头顶的灯光看了看,我说是的,怎么了?
两个警察都没有回答我,扬起四只手将我直接架起就往出站口的警务室里拽。
警务室房间不大,甚至可以说比较狭小,两张普通的办公桌上分别放着两台还没关机的电脑,一个屏幕上显示着空中接龙扑克牌游戏,另外的屏幕上是一位古代的侠女手里握着一把宝剑,身后站着一只说不上名字的兽种正张牙舞爪得瞪着我看,尾巴有节奏的左右摇晃。
“把你犯的事情说说吧小伙子。”一位警察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说。另外一位拿起门后的热水瓶倒了满满一纸杯的热水递给我。“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说别说是倒了杯热水,你就是在我面前倒座金山银堆我也说不出个一二三四。
“怎么了?!军人同志,你的脑子不至于如此健忘吧?”
我说你们这些警察办案还是这么老套,除了一诈二哄三逼迫,就没有什么其他的创新手段吗?如今火车都提速了,你们能不能也有点进步?
“没人跟你耍贫嘴!你比我们更清楚诚实是作为一名军人的基本条件。”坐在椅子上的警察义正词严地看着我。
“你们要是近视就把眼镜戴上,没看见我胸前的红花吗?我已经退伍了,以后就是个平民百姓。你们说我犯事,那就拿出我犯事的证据。相反,赶紧让我回家,我已经五年没有见到父母亲了,你们就发发慈悲别耽误时间了。”
给我倒水的警察鼻笑一声,端起水杯在手里转动着说:“是不是所有当兵的人做好事都不喜欢留名?”我说我没做什么好人好事。“从湖北到徐州,除了跟邻坐的几个人打了会牌又睡了一会,别的真的啥也没干过。”“对了,我差点忘了,还看了窗外的一座座山和一座座山川,相连。”那警察还没咽进喉咙的一口水“扑”的一下就喷了出来。“你少给我整歌词,没人跟你嘻嘻哈哈地开玩笑!”
坐在椅子上的警察肩膀上的警衔要比另外一位级别高些,年纪也稍显略长几许,他瞥了我一个斜眼,说:“看你也不愿配合,直接跟你说吧。列车行至武昌站时,是不是有个小偷被你抓住给打了?”
我说就这事啊?干嘛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紧张兮兮的?我只是路见不平一声吼,给那贼人点教训罢了。如今我虽无组织但却不忘纪律,心知肚明这事不该我管,后来我就把那小偷交给了车上的乘警。如果仅仅为了这件事情,你们赶紧让我回家。
见我站起来想走,年纪稍大的警察大声冲我喊道:“你给我坐下!还以为自己做了回英雄不成?我告诉你,见义勇为也要有个度,小偷固然可恨,可你不能往死里打吧?”
我插话说:“打死了吗?”
他继续恶狠狠地说:“没死也差不多了!那小偷的脸红肿的跟猴屁股一样,现在还在医院里昏迷不醒呢。”
我说只是朝他脸上打了一拳头,加上踹了他一脚,还不至于这么严重吧?除非他路上再次行窃,又被人打了。
年长的警察不再理我,伸手接起桌子上响铃的电话,嘴里总离不开嗯嗯嗯、好好好、是是是,同时频频点头。说了声“领导再见”,将手中的电话温柔地放下,转过脸对我说:“已经醒了,不过肋骨断裂三根。”
我说他指定是因为害怕故意装死的,想拖延你们的时间,或者是想伺机逃跑,只是因为肋骨断了动弹不得,既然插翅难逃也就睁开了眼睛。
他说刚才对不住了小兄弟,派出所那边来电话交代了,你赶紧配合我们做个笔录也好早点回家看望父母。不过我倒是提醒你,以后出手不要这么狠,真的打出个人命是非,你可脱不了干系。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年轻的警察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夹翻开,说:“身份证给我。”接过我递过去的身份证,他接着问:“姓名?”
我一听马上火冒三丈,说:“身份证不是在你手里吗?还要问我姓名?你还是别问了,我自己说,你记快一点!”
我叫周志远,性别男,江苏省宿迁市泗阳县人,二十五周岁,中国人民解放军某部退役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