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县城开往杭州的长途汽车上,看着窗外倒流的景物,还没完全从从离别的伤感中缓过神来,大江已呼呼大睡。我将他摇醒说怎么就这么没心没肺的还能睡得着觉?他露出牙齿笑出了声。说那是因为我们俩的心情截然不同,他是在家待久了好不容易说服父母自然开心,而我是在外待久了难得回家又匆匆离开就难免伤感。
见他再一次将眼睛闭起来,我坚持不让他睡觉,让他给我讲讲以前在杭州的事情,他开始有些不情愿,我说既然是兄弟,干嘛对我还要隐瞒?除非你小子做了啥见不得人的事。
大江说:“你想听吗志远?”我冲着他点点头。他说那好吧,那我就讲给你听。
你去部队的第二年夏天我放弃了学业,跟着父母亲在家务农。见村里的年轻人都纷纷出门打工赚钱,父亲见我无事可为就托在杭州混世的周淼带上了我。
“是不是绰号叫二彪子的周淼二哥?”我打断大江的讲述问道。
大江说就是他。我说你家叔叔怎么可以让你跟他在一起?周淼那人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流氓。一脸无奈的大江说谁知道这么详细,周淼十几年前就从村里搬去了县城,他父亲不习惯城市里的生活就没跟着去,是父亲找到了周淼他爹,我才去了杭州。见我不再说话,大江说我继续讲给你听。
到杭州那天下午是周淼开车接的我,那会我觉得他真是威风,开着个跑车不说,副驾驶的位置山还坐个窈窕淑女,请我吃饭也是去的星级酒店,掏钱买单的时候牙缝都不龇一下,可把我给羡慕坏了。当时我就在想,跟着周淼混指定没错。可哪知道,周淼跟十几年前在老家一样还是一身的流氓习气,他没有给我介绍工作,倒是让我在他开的地下赌场里背起了包,包里每天放着十万元钱,有的赌鬼手里的钱输光后就找他要炮子,我那时不懂这些规矩和词语,是周淼一字一句的教会了我,只要他点头答应,我就将包里的钱拿出来按照赌鬼要的数字递给他们,每一万块钱周淼说只能给九千五,留下的五百块是当天的皮子,就是利息。我只负责将钱借给他们,拿出包里的本子记上借钱人的名字和归还时间,剩下的事情由周淼安排的其他人干。开始我很反感,也不喜欢这份差事,尤其是第一天背着包里的十万元钱,我紧张到两条腿发抖,从夜里十点到凌晨三点,两个眼睛熬了通红,将当天收的五千元利息和记录本给他后就想要离开那个鬼地方。周淼当时看出了我脸上的不情愿,从五千元钱里面拿出五百块钱给我说:“每天给你百分之十作为工资。”我承认离开的决心输给了金钱,看着每天都能有几百元的收入,我瞒着父母给周淼当起了炮子手。
跟着周淼混了七个月,我认识了不少的江湖混混和所谓的老板,亲眼看着一个个饫甘餍肥的老板从天堂跌入地狱,有些人从家财万贯到浪迹天涯,有些人从碌碌无为到一夜暴富,又从一夜暴富到一文不值。其实赌场最大的赢家是像周淼这样的人,一边放着高利贷,一边抽水,所有的钱最终都转到了他的手里,而我也几乎毫无付出的跟着他赚了小钱,所以,我再也没有想过离开。
输钱的人越来越多,周淼手里的钱越来越厚,参赌的人也越来越少。可周淼并不满足,每次四人为局的桌子上只要空缺一位,他就自己亲自上阵陪他们玩,但不出一会,周淼就会被真正的赌徒代替。另外的手下只要能带个人过来赌博,周淼同样会给予金钱奖励,且每次都叫人心动。
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参与赌博,是周淼让我先顶替空缺的位置,陪他们先玩起来,用道上的话讲叫点火。俗话说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软,我挣的钱都是周淼给的,想着也是临时点火,就没多想,可就是这样看似简单的点火,我最终将自己烧的面目全非,不仅输光了从他那里赚来的钱还向他借了炮子。以前听别人说赌博就像吸毒,甚至亲眼看着病魔缠身的那帮赌徒们发疯一般的押注,可我还是觉得不敢相信,曾在心里多次想过,如果自己就是那些赌徒,相信一定不会如此忘我的投入其中,直到我开始撒谎向同学和亲戚借钱,才知道自己跟那帮人一样早已无药可救。
听着大江讲述往事,我被他的经历吓倒了。用诧异的表情看着他,问:“那你最后又怎么决定离开那个是非之地,离开周淼的?”
大江说那会自己输红了眼,就谎称要在杭州做点小本生意,让他父亲向在镇政府工作亲戚借了五万元钱,正当他从银行将钱取出,准备参与晚上的赌博,就听说赌场被警察抄了底,周淼也闻风而逃直接回了老家。就在我寻找其他赌场时,周淼给我来了电话,他叫我不要继续赌了,说他从此也不会再开设赌场,不会去给赌博的人放炮子。周淼还对我说赌博是一个明目张胆的迷局,外面的人一目了然,里面的人却是雾里看花。担心我不听他的劝说,他称我欠下的五万元炮子连本带利一笔勾销不要了,如果我不听话,他一定会去跟我的父母亲告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