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对不起,当初弟弟是被路娇娇威胁了,这才……”苏如安说话断断续续的,身体虚弱,他又一天一夜没吃过东西,若非撑着一股劲儿,恐怕早就倒下了。
只是如果他这么倒下,那么就永远没有醒来的机会。
苏如安害怕如此,说什么都要抓住这次机会,让苏怀云起了测人之心,出手救下自己。
不然,他兴许就没有别的机会了。
苏如安浑身狼狈,身上沾了血迹的衣袍始终没换下来。
不知道是苏老爷忽略了,还是王秀咏故意的。
好好一个苏府的大少爷,沦落得连小厮的体面也没有。
苏如安也顾不上这些表面功夫了,只盼着苏怀云能怜惜他。
身上的狼狈留着也好,指不定苏怀云看着这样的他才会心疼。
只是出乎苏如安意料之外,苏怀云并没有多看他一眼,听见苏如安的话,脸上的神色甚至没有改变几分:“弟弟说的什么,这事我早就忘记了。只是人在做,天在看。弟弟这些忏悔的话就不必说了,听着就没什么诚心。”
“大姐,弟弟真的知错了,难道姐姐要眼睁睁看着弟弟就这么睡死过去,再也睁不开眼来吗?”说到最后,苏如安难免激动,喉咙干涩,顿时咳了起来。
莲玉看着他,眼底有些同情了。
好好一个苏府的大少爷,居然沦落成这个模样。
不过正如苏怀云说的,自作孽不可活,落得如今这个样子,不就是苏如安自己造的孽吗?
之前诬陷大姑娘的时候,他怎么就不知道忏悔了?
如今都推到路娇娇的头上去,仿佛苏如安就好像白纸一样,无辜得很。
他要是无辜,这世上还有其他无辜的人吗?
莲玉心下气愤,也懒得再看他,劝着苏怀云道:“大姑娘昨晚没睡好,不如歇一歇,小憩片刻后,苏府也该到了。”
苏如安死死瞪着莲玉,险些把后者给吓了一跳。
莲玉拍拍胸口,也瞪了回去。
比谁的眼睛够大,她可不会输的。
这人陷害苏怀云的时候根本毫不顾忌她的死活,如今他落难了,又理直气壮求苏怀云出手相救。
苏如安的脸皮怎的这般厚,堪比城墙了!
莲玉还真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索性侧身挡住苏如安的视线,把苏怀云牢牢护着:“姑娘歇着吧,这里有奴婢盯着,绝不会让人打扰你的。”
苏怀云好笑地看着她护崽子一样,牢牢把苏如安挡住,不让自己看见一点。
她也是被苏如安的理直气壮给气笑了,然后想到凤乾辰的话。
的确,苏怀云以前对苏如安极好,好得就像亲生弟弟一样,然后换来了什么?
是诬陷,是借此得到更多的好处。
这就是苏如安,她疼爱了十年的好弟弟。
凤乾辰说的对,苏怀云的确手软,不然苏如安也不会在自己重生后还好好在苏府活着,甚至反过来又咬了她一口。
想必苏如安这次如果能逃过一难,指不定没多久又反过来对付她的。
苏怀云心也累了,觉得自己该狠下心来。
“去把车外的小厮叫进来,弟弟疼醒了,是该给他喝汤药止疼,不然可就要受罪了。”她冷冷的声音叫苏如安一愣,他一直以为苏怀云心软,这次也不例外。
毕竟他以前闯祸,全部都是苏怀云帮着悄悄收拾烂摊子。
正是如此,苏如安才能肆无忌惮,过着跟苏怀斐一样富足的日子。
除了名衔上有些不同,但是他不觉得自己比苏怀斐差了什么。
穿戴吃喝都是一样的,去的学堂也相同,身边的小厮都是苏怀云精心挑的。
银钱不够,直接找苏怀云伸手要就好,她从来不会拒绝。
只是忽然有一天,苏怀云变了。
苏如安恍惚中想到,他暗地里让人怂恿苏怀斐把苏怀云推下水池里。
大冬天的,苏怀云病了许久,险些没能醒过来。
但是醒过来后,忽然就变了模样,再也没理过他了。
苏如安那时候还觉得轻松了不少,毕竟以前苏怀云虽然愿意送钱来,却总是管束着他。
这个不能做,那个不能做,他都听得烦了。
若非需要苏怀云来接济,苏如安恨不能把她那张嘴给封上。
听说她落水了,再也没精力来管束自己,苏如安是高兴的。
但是这时候,苏如安忽然觉得,当年苏怀云愿意管着他,兴许是盼着自己能够成才的。
病重后醒来不再管他,或许并非病得没力气,而是心寒了,不再当自己是亲弟弟来看待。
苏如安惶惶然地看向苏怀云,求饶道:“大姐,姐姐,弟弟真的错了,不要叫人,不要……”
苏怀云看着他,仿佛能看见苏如安几年后的模样。
那时候的他居高临下,嘴角含着冷笑,也对求饶的自己无动于衷,策马而去。
苏怀云至死都没能忘记那一幕,闭上眼冷笑道:“你让怀斐把我推下水池的时候,有后悔过吗?如今倒是后悔了,只是我早就对你死心了。这时候答应了你,以后你也会因此反过来跟我算账。”
苏如安心胸狭窄,这时候哀求苏怀云,等逃过一劫,为了面子,只怕能腾出手来的时候,绝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苏怀云早就看透他的性子了,心里只觉得很累。
当初她就该知道的,小小年纪的苏如安就很懂得掩饰,在大夫人跟前乖巧得很,转过身就对着苏怀斐露出厌恶和仇恨的目光来。
大夫人临死前还让苏怀云多照顾苏如安,她这才对苏如安像弟弟一样。
就连大夫人也骗了去,那时候苏如安才多大?
思及此,苏怀云心里有些发寒。
她跟王秀咏想的一样,苏如安要是继续留下来,恐怕苏府就得被他翻了天了!
莲玉没有迟疑,听从苏怀云的话,把车外的小厮给叫过来了。
苏老爷也停下马车,听了这话,凉凉地道:“就听大丫头的,汤药在炉子上温着,直接端过去就是了。”
彩晴想到那位郎中千叮万嘱,每天汤药只能喝一碗,再多或许会伤身。
只是王秀咏巴不得苏如安死,哪里会管伤不伤身?
郎中的话,王秀咏也让彩晴瞒着,除了她们两人,苏老爷是不清楚汤药的问题。
汤药送过去,两个小厮一个按住苏如安,一个把汤药牢牢灌下。
看着苏如安想要吐出来,一个粗壮的小厮捂着他的嘴巴,不管怎么挣扎都甩不开。
苏如安把大半的汤药喝下,眼神渐渐恍惚起来,只是死死盯着苏怀云的方向,许久才闭上眼,沉沉睡去。
彩晴过来看了一眼,见苏如安的确又睡了过去,这才松了口气。
早上那碗药恐怕没灌尽,这才让苏如安提早醒来了。
要是苏怀云心软,这时候把苏如安给弄走了,那就麻烦大了。
到时候,彩晴可脱不开干系。
只是她的目光看向苏怀云也有几分探究,还以为大姑娘对苏少爷素来极好,后来虽然闹翻了,却也只是井水不犯河水,倒没别的作为。
王秀咏把苏如安送到这辆马车来,何曾不是试探苏怀云的态度?
要是苏怀云对苏如安只是表明冷淡,暗地里依旧关怀备至,指不定两人是故意的,实际上早就联手了。
至于苏如安诬陷苏怀云,很可能只是给王秀咏演的一出戏而已。
为了让人相信,苏怀云甚至不惜撞柱子,把这戏份给全了。
如今看来,苏怀云是真的不管苏如安的死活,不然怎会把小厮叫过来灌药?
灌药的时候,苏怀云也只是被莲玉扶着在角落闭目养神,看都不看苏如安一眼。
彩晴看着小厮忙完,这才对苏怀云说道:“让大姑娘受惊了,离着京中已经不远,只能继续委屈大姑娘了。”
莲玉对她点点头,苏怀云始终没睁眼,仿佛睡着了过去。
彩晴嘴角的笑容有点僵,终究什么都没说,径直离开了,回去细细把车厢里的事告诉王秀咏。
只是斟酌一番,说得有些含糊,也是让苏老爷听见的。
苏老爷听了后,微微颔首道:“大丫头是个心善的,这是看如安不舒服,便把人叫过去了。”
王秀咏笑着附和:“是啊,大姑娘素来都是个好的。如安这次遇事,大姑娘心里肯定难受得很。”
她这般说着,心里却是奇怪,苏怀云居然对苏如安的惨状视若无睹。
难不成这两个以前亲如姐弟的人,真的恩断义绝了?
这样也好,不管她怎么对苏如安,苏怀云也不再理会阻扰,倒是让自己轻省了不少。
苏老爷也有些满意,摸着胡子觉得苏怀云十分上道。
果真是自家孩子,不像苏如安这般是个惹事的。
他最是喜欢乖巧听话的孩子,苏怀云偶尔有些闹腾,这事上倒也跟自己站在一起。
这是不是说,苏老爷把苏怀云跟蒋睿晟的亲事换了新娘子,大丫头也不会闹腾起来?
若果这样,倒也让人省心得很。
苏老爷心里掂量着,回去得给苏怀云好好补偿一些,便问道:“私库里有些大夫人的东西,再送一点给大丫头,让她有个念想吧。”
王秀咏听了,心里不太痛快。大夫人的物件是送一些少一些,原本就剩下不多,这么一送两送的,还能剩下多少?
只是苏老爷的话,她不敢不听,低着头应下了,心里却开始计较要送哪些不怎么起眼的物件打发苏怀云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