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怀云搬去石榴苑后,倒是过得颇为自在。
苏老爷没来烦她,王秀咏留在柳绣苑专心养胎,石榴苑算的上清清静静的。
院子里都是苏怀云亲自采买来的丫鬟婆子,一个个跟苏府没什么瓜葛,平日手脚麻利,却都不怎么爱说话。
除了莲姝,几乎都是闷葫芦的性子。
苏怀云仔细看了两天,无奈道:“都是沉闷的性子,怎么就莲姝这般活泼?”
莲媛看了莲姝一眼,目光微柔:“莲姝刚来的时候,灰头灰脸的,看着就吃了不少苦头,却是个机灵的,到底保全了自己。主子见她聪慧,这才把人留了下来。主子身边的老人见莲姝是个可怜的,待她颇为厚待。莲姝又是个嘴甜的,这些年过得不错,性子倒是给纵起来了,大姑娘可不能再夸她,免得这性子以后都改不过来。”
“倒也无妨,大事没耽误便好,不然一个个都是闷葫芦,我找谁说话去?”苏怀云也不在意,院子里要是全都是活泼的性子,嘴巴也停不住的话,她是该头疼。
只有莲玉和莲姝两个,看着她们二人偶尔拌拌嘴,也颇有意思。
莲姝端着银耳汤进来,就听见了这话,皱眉道:“莲媛姐姐居然趁着我不在,在大姑娘面前说我的坏话了?”
莲媛接过银耳汤放在苏怀云跟前,没好气地瞪了莲姝一眼:“说吧,都打听出什么来了?”
被打岔了去,莲姝也不恼,笑眯眯地道:“有我出马,自然一切顺利的。我还没问多少,庆元就一股脑告诉我了。”
她抬了抬下巴,这世上除了凤乾辰,还没有哪个男人能低档得住自己的美貌,庆元也是如此。
苏怀斐被送去跟苏如安作伴,倒是很出乎苏怀云的意料之外。
“只是庆元知道得并不详细,老爷没让他亲自去做。”
闻言,苏怀云挑了挑眉,笑道:“看来咱们莲姝的美人计没用上多少,这庆元分明是在找后路。”
即便苏老爷暂时还不舍得放弃他,但是庆元却已经开始给自己找退路了。
苏老爷一看就是个薄情的,连亲生儿子都没放过,更何况是他这么一个小小的下人?
再是左膀右臂,却知道得太多了,哪天苏老爷看他不顺眼,庆元就别想有活路。
府里投靠王秀咏是不可能的,庆元是看清了这位夫人的嘴脸,在薄情方面,两人是有过而无不及。
路娇娇已经嫁出去了,又是个蠢的,庆元还不打算把身家性命送到这个外姓姑娘的手里。
苏怀斐是自身难保,那么苏府里唯一能投靠的,就只有已经搭上温国公府的苏怀云了。
苏怀云算得上是半只脚快要踏上登天之路,去温国公府,身边必定需要一个能够打理府外琐碎事的。
莲恒虽说忠心耿耿,性子沉稳却不够机灵,明面上的人让他去办还好,暗地里总需要一个更长袖善舞的人。
庆元自认他的能耐不错,不然也不会被苏老爷高看一眼,在苏老爷身边呆了好几年。
只要暗示一点意思,苏怀云若是愿意,必定肯接下这橄榄枝,他的后路就有了。
即便苏怀云没点头,结些善缘,以后多一分机会,庆元也是心满意足的。
的确是个聪明的,难怪能在苏老爷跟前伺候了好几年也没被人换掉,确实有些能耐。
莲姝歪着头,不解道:“大姑娘说庆元没看上我的美貌,这是想要投靠姑娘来着?”
莲媛听了,看着她道:“不错,看来能低档住你这张脸的男人又多了一个。”
莲玉捂着嘴偷笑,莲姝不敢闹莲媛,便偷偷过来捏莲玉腰上的软肉,两人的小动作不断闹腾了一会才在莲媛的瞪视下有所收敛:“大姑娘,这事咱们是隔岸观火,光看着就算了,还是再推波助澜一番?”
苏怀云笑笑,莲媛从来都是最懂她的心思:“隔岸观火自然是好的,却太慢了些。爹爹刻意瞒下来,就是不想让养胎的母亲知道。这事咱们就偷偷告诉母亲好了,毕竟怀斐是她最喜欢的孩子,说没就没了,她总要知道是为什么。”
她拍了板,自有莲媛去办妥,不必自己再多费唇舌。
莲玉听得糊里糊涂的,等了几天也没动静,很快就抛诸脑后了。
等消息传来,她还有些不可思议:“大少爷和二少爷都没了,因为天花?”
莲姝嗤笑道:“是不是天花,除了老爷,谁能知道?”
莲玉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尖利的哭声,分明是王秀咏的声音,不由呆住了。
王秀咏得知苏怀斐去见苏如安,却被苏如安传染了天花,两人没熬几天就病死了,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难怪这几天没见着苏怀斐,苏老爷只说他主动要陪着苏如安,也就没多想。
苏怀斐想要给苏老爷一个好印象,表现出这份兄弟情也是情有可原的。
反正苏如安一直昏昏沉沉地躺着,也没法伤着苏怀斐。
王秀咏以为过几天苏怀斐就回到柳绣苑来了,谁能想到忽然之间人就病死了呢?
她红着眼,神色几乎癫狂,牢牢抓住陪房嬷嬷的胳膊,力气之大都掐出青紫来了:“嬷嬷再说一遍,怀斐真的没了?”
陪房嬷嬷疼得脸色都白了,却不敢甩开王秀咏。
王秀咏整个人摇摇欲坠,她要是挪开,自家夫人就得摔到地上去,只能忍痛答道:“夫人节哀,少爷确实没了,就在昨天晚上。老爷怕夫人伤心,这才让人死死瞒下。老奴也是刚刚碰见两个护院把少爷抬出去,他们慌慌张张的,就诈了两句,没想到……”
她原本也以为两个护院是打算把苏怀斐抬到哪里去,毕竟草席卷着,只看见胳膊,陪房嬷嬷眼尖认得那人拇指上的扳指,这才知道是苏怀斐。
护院被派过来也是慌慌张张的,被陪房嬷嬷碰见,支支吾吾就把事情说了大半。
王秀咏被陪房嬷嬷扶着,跌跌撞撞往外跑:“我要见老爷,怀斐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没了呢?”
苏如安也是躺在榻上,一直没出过屋子,如何会招惹了天花?
陪房嬷嬷连忙拦着她,小声劝道:“夫人,少爷已经不在了,这肚子里的孩子更要小心些才是。”
府里一连没了两个少爷,若是王秀咏这肚子里是个儿子也就罢了,要是个女儿,少不得要再怀上一胎才是。
王秀咏年纪大了,要是没能再怀上,可不就要便宜哪个狐媚子了?
听罢,王秀咏一怔,默默被陪房嬷嬷扶着回去屋里坐下,喃喃道:“嬷嬷替我去看看,怎么也要把怀斐的丧事办得好好看看的。”
这个儿子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又是自己亲手养大。
如今苏怀斐没了,犹如在王秀咏心头上剐去一块肉,疼得让她险些要晕厥过去。
陪房嬷嬷听了,为难道:“这事老爷不让老奴插手,护院说了此事不能声张,免得坏了大姑娘的亲事。”
这才刚提亲没多久,苏府就死了人,温国公府要是介意退了这门亲事,苏老爷要到哪里哭去?
再找这么好的亲家,简直是不可能的了。
王秀咏面色一冷,苏老爷果真只顾着自己。
温国公府的亲事是绝不能有差错,那么苏怀斐难道就只能用草席一卷,匆匆忙忙埋在土里吗?
那也是他的亲儿子,怎能如此忍心?
王秀咏心下悲痛,却也知道苏老爷下了决心的事,她暂时是改变不了的。
只等以后苏老爷忘了,苏怀云又出嫁了,她就能风风光光把苏怀斐的丧事给办起来。
好歹给苏怀斐选个风水好的墓穴,下辈子还能当她的儿子。
王秀咏心里琢磨着,不经意抬头见陪房嬷嬷脸上欲言又止的神色,不由皱眉道:“嬷嬷还打听出什么来了,不妨跟我说说。”
陪房嬷嬷斟酌着道:“只是道听途说,老奴也怕污了夫人的耳朵,这才没敢开口。”
“都这时候了,还卖什么关子。嬷嬷听见什么,只管跟我说说就是了。”至于信不信,就是王秀咏自己的事了。
闻言,陪房嬷嬷这得小心答道:“老奴听着护院嘀咕了两句,说天花病死的人脸上都坑坑洼洼的,少爷一张脸白里发青,却没见什么疙瘩。”
她见王秀咏的脸色渐渐白了,又连忙说道:“护院怕是个没见识的,胡乱说说罢了,夫人很不必往心里去。”
王秀咏怔怔了半晌,慢慢垂下眼帘,却遮掩不住她脸上的狰狞:“护院说的没错,得了天花的人那张脸不可能白皙光滑,怀斐不是得了天花死的。”
余下的话她没说,陪房嬷嬷却是猜出来了,吓了一大跳:“这、这不可能吧,或许是夫人想岔了。”
苏老爷再怎么狠心,都没道理对自己的亲儿子下手。
还不是一个,而是两个!
若是真的,苏老爷实在太可怕了,陪房嬷嬷光是想想就浑身哆嗦了一下。
王秀咏的脸色却越发平静,淡淡地道:“怀斐的名声坏了,如安也没好到哪里去。若是如安先死了,怀斐必定会警惕一二。两人凑一起,怀斐没主意,老爷可不就能得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