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爷的气消了,却依旧忧心忡忡。
等了又等,两人用过晚饭后,嬷嬷才姗姗来迟,对他们行礼道:“见过老爷和夫人,老奴把府里的下人都查了一遍,这几天单独出门的有三人。”
王秀咏点头,问道:“都是些什么人?”
嬷嬷连忙答道:“一人是门房的小儿,将近子时出门,鬼鬼祟祟的,却始终闭着嘴不肯说到底出外是所为何事。一人是飞霜苑的如箐,趁着路小姐睡着后出去了,却也不肯回答。再有一人是文渊苑的洒扫丫头,也是趁夜出去,约莫半个时辰才回府。”
她压下声音,小声答道:“最后这丫鬟,老奴倒是审出来了。她屋里有两个银锭,说是少爷赏下的。问了少爷,却不记得有此事,反倒院子里丢了一两样不怎么起眼却值钱的孤本书册。”
言下之意,这丫鬟手脚不干净,趁着苏怀斐不注意,把孤本偷出来拿去变卖换钱了。
王秀咏皱眉,不悦道:“府里竟然有这样的丫鬟,还是在怀斐身边伺候的。老爷,此事可不能姑息,这就打三十板子,直接让人牙子来发卖得远远的。”
苏老爷点头,赞成她的做法:“苏府可不能留这样手脚不干净的丫鬟,却也是家丑不好外扬,灌下哑药再发卖了才是。”
不然说了些不该说的,到时候累及的就是苏府了。
王秀咏微微颔首,嬷嬷会意,知道那丫鬟的下场不会太好了。
被药哑了,卖不上好价钱,一些小门小户都不肯买,人牙子只能把人送到偏远的边城去做苦工。
只怕累死了,才能从那鬼地方出来了。
“至于其他二人,都押上来。我倒要看看,谁给了她们胆子,居然敢不回话?”王秀咏一声令下,就有几个粗壮的婆子把两人给押到柳绣苑来了。
她暗地里皱眉,府里被怀疑的有三个人,居然一个都没跟倾云苑扯上关系。
这就让苏怀云彻底摘出去了,王秀咏就算想把她给拖下水,也是不能够的。
小厮和如箐都被拖了上来,浑身狼狈,一脸惊恐。
王秀咏扫了一眼,看向苏老爷道:“正好老爷在,还是老爷来问吧。”
苏老爷厌恶地看着两人,只觉得是府里的毒瘤,根本没什么耐心:“我给你们二人最后一次机会,坦白的话,还能全须全尾被赶出府去,不然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小厮打了个哆嗦,知道苏老爷一言九鼎,终于撑不住了,软倒在地上,小声答道:“回老爷,小的之前一时手痒,在赌坊玩了两把,谁知道输了个精光,还欠下了不少债务,情非得已,这才会铤而走险。”
言下之意,他为了活命,免得被赌坊的人打断腿,偷了府里的东西出去变卖。
害怕别人知道,索性瞅着子时才敢偷偷从角门溜出去当铺。
当初也是胡商那边给了他不少赏钱,才会跟路娇娇提起那古琴。
如今坏事了,小厮也想变卖东西多弄几个大钱,送给路娇娇的身边人,好歹给他美言几句,不至于被路娇娇迁怒了。
谁知道路娇娇还没发难,反倒是苏老爷和王秀咏亲自审问?
想到这里,小厮后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他还真是猪油蒙了心,只看见几个赏钱就乐得找不着北,在路娇娇面前露面,把此事揽了过去给胡商介绍生意,以为自己赚大了。
如今才发现,自己是落了套,成了别人手里的棋子!
苏老爷沉着脸,挥挥手道:“去他说的当铺看看,要是真的,直接打三十板子就送到人牙子那里,不必带回府来了。若是当铺不认,那就送去赌坊里。”
小厮浑身颤抖,面如死灰。
要是当铺不认,他岂不是要被赌坊拿下,断腿是事小,被卖到黑矿场去,这辈子都别想从那个鬼地方出来!
只以为会被打板子,然后还能继续留在府里。
再不成,被赶出府,好歹逃到偏远的地方,也能躲着赌坊来催债。
但是被送去赌坊,那么他这辈子就毁了,简直是生不如死。
想到这里,小厮哭叫道:“老爷,小的也是一时贪财,老爷饶命啊……”
“堵上嘴,这声音太难听了。”苏老爷冷声说着,自有两个护院堵住小厮的嘴巴,像死狗一样把挣扎的小厮拖出了柳绣苑。
处置完小厮,苏老爷又看向如箐,见这丫鬟面色犹如白纸,他挑眉道:“你是娇娇身边伺候的贴身大丫鬟,说罢,这次古琴的事,你是不是跟外人联手欺骗你家主子了?”
如箐吓得扑倒在地上,急忙摇头,答道:“老爷,奴婢万不敢欺瞒姑娘,此事根本不知情。”
“不知情?那么你偷偷出府去,为何不敢说究竟做什么?不是心虚,为何要夜里悄悄离开?”
苏老爷眯起眼,似乎失去了耐心:“你不说,那就跟另外的丫鬟一个下场,直接打三十板子就卖去人牙子那里。至于汤药,也得给你准备好才是。”
路娇娇身边呆了这么久,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自然不会让如箐全须全尾离开苏府。
如箐吓得不轻,闭上眼颤抖着许久依旧没开口,显然是不打算坦白了。
苏老爷十分不悦,王秀咏倒是惊讶。如箐这丫鬟是她亲自挑的,身家清白,品性也好,没道理会做出背叛路娇娇的事来。
刚才看着也不像作伪,古琴的事或许真的跟如箐没有关系。
那么她夜里出府,究竟是为了见谁?
“你这年纪也不小了,底下人暗地里的动作,我也是清楚的。不是为银钱,那么就是为了情郎了?”王秀咏琢磨一番,慢吞吞开口道。
果真见如箐瑟缩了一下,看来是被王秀咏猜中了。
如此,她更加和颜悦色,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是个心善的丫头,不想把对方供出来。只是这会儿不说,你受了罪,那人岂不是要心疼?再者,若是般配,我这个当主母的,也没道理棒打鸳鸯。”
王秀咏的话让如箐抬起头来,脸上带着几分迟疑,显然是有些动摇了。
只是半晌后,如箐又低下头来:“夫人还是别问了,奴婢犯了错,理应受罚。”
“好,嘴巴够硬的,就不知道打三十板子后,是不是也能这么嘴硬。”苏老爷摆摆手,示意王秀咏不必再问了。
如箐显然是打定主意,绝不肯把对方供出来。
她越是隐瞒,此事就越是蹊跷。
看来路娇娇被骗入局,这丫鬟少不得推波助澜。
即便事先不知情,如今想来是回过神来了,却不肯把幕后之人推出来。
如箐被拖下去,一声不吭的,显然是认命了。
王秀咏不免有些烦躁,一个两个都是不省心的,就是亲自挑的丫鬟,居然也给路娇娇拖后腿。
思及此,她叹了口气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丫鬟还是我亲自给娇娇挑的。性子沉稳,又是个细心的,想着娇娇总是粗心大意,有这么一个丫鬟在身边提点也是好的。谁能知道,这丫鬟居然做出叛主的事来,还不肯坦白?”
“都怪我,不然事情也不会到这个地步,给老爷添麻烦了。”
王秀咏率先认错服软,苏老爷哪里舍得责怪她,叹道:“夫人也是被这些不知感恩的下人给哄骗了,何错之有?总归是我们大意,居然着了别人的道。”
说到这里,苏老爷的脸色有些阴沉,脑海中闪过好几个名字,都是跟自己有些不对付的。
或许幕后之徒,就出自这几个同僚之中!
王秀咏看着他,犹豫着问道:“这古琴带回来了,老爷打算怎么处置?”
“把它送回去倾云苑,不然大丫头又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来!”苏老爷一提起苏怀云,就觉得头疼。
这个长女以前是个乖巧沉默的性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变得如此不依不饶,着实让人招架不住。
他不是不想把古琴毁了,物证不在,就算再多的阴谋在后头跟着,对方也是束手无策。
但是一想到古琴没了,苏怀云又要闹个天翻地覆,苏老爷就变得犹豫而迟迟不敢对古琴动手。
王秀咏自然想到这些,只是她更担心古琴留着,对路娇娇来说就是个隐患。
这个女儿再搅蛮任性,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自然要小心护着才是:“老爷,不如我把姐姐留下的一些物件送去倾云苑,把古琴换过来。如此,大姑娘或许愿意息事宁人。”
那些嫁妆丰厚得很,把它们全部还给苏怀云那是不可能的,但是给一点,安抚住她,王秀咏倒也不至于吝啬。
只是从指缝里漏出一丁点,也是叫她肉疼的。
大夫人的确有能耐,偌大的产业不但日进斗金,还把渐渐衰败的苏府给扶起来了。
很可惜是个短命的,无福消受。
性子太过刚烈,可不就是落下一个早死的下场?
大夫人再能干又如何,还不是丢下辛苦挣来的家业,留给王秀咏来坐享其成了?
苏老爷听她这么一说,拍了拍王秀咏的手背,叹道:“家有不孝女,让夫人为难了。”
他也是舍不得把大夫人的嫁妆全部送还给苏怀云的,而且这长女才多大,还没出门子,嫁妆怎能自个来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