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房嬷嬷一听,自是知道王秀咏这是打算给苏怀斐找个替死鬼来背黑锅。
她惊得一身冷汗,生怕王秀咏一个不痛快,就把自己的孙子拖出去当这个替罪羔羊。
眼珠子一转,陪房嬷嬷就有了主意,低声说道:“夫人,此事实在蹊跷得很。老奴的孙儿,品性是清楚的,绝不会做出胳膊向外拐的事来。少爷开设赌局,没道理老奴的孙儿会不知晓,必然有人把此事死死瞒下,就连老奴的孙儿也没能察觉得到。少爷素来性子纯然,肯定是被谁给唆使了,不然哪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先是把孙儿摘出来,又给苏怀斐撇清干系。
反正不管谁做的,都跟苏怀斐和她家孙儿毫无关系。
这话颇为中听,王秀咏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嬷嬷先起来说话,你家孙儿我是见过的,就是品性不错,我才会派去怀斐身边伺候。”
陪房嬷嬷跟她是一条船的人,嬷嬷的孙儿没道理会对苏怀斐使坏。
毕竟苏怀斐是书童的主子,若有什么差错,他只会得不偿失。
对苏怀斐心怀不轨的人,身边除了一起上学堂的苏如安还能有谁?
不过苏如安有这么大的能耐,在学堂里瞒天过海,直到如今闹得过了,这才揭开来?
王秀咏沉吟片刻,抬头道:“让书童过来,我得问上一问。”
只要不是直接责罚,陪房嬷嬷哪里会不应,赶紧把自家孙儿提溜了过来,偷偷叮嘱道:“等会夫人问什么,你老老实实回答,可不能有所隐瞒。”
她是了解王秀咏的性子,而且这位夫人有一双利眼,自家孙儿要是说谎,一眼就能瞧出来。
陪房嬷嬷费劲口舌这才让王秀咏打消了怀疑,自家孙儿可不能犯蠢,最后把自己给赔进去了。
书童耷拉着脑袋,对她点点头,这才去柳绣苑拜见王秀咏:“小的见过夫人。”
“起来吧,说说你知道的。”王秀咏也没为难他,直接让书童起来了。
书童慢吞吞站起身,脸色有点发白:“小的这些天总是闹肚子,一天跑十几趟茅厕。想着是得了什么急病,不敢靠近少爷,却又担心怠慢少爷,恰好学堂一位先生家里出了急事返乡,只带了身边一个侍从,另外一个却留下来了,小的便请他多照顾少爷一二。”
侍从在学堂多年,很是有些根基。
在书童看来,有这侍从在,苏怀斐在学堂不会受什么委屈。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侍从居然隐瞒苏怀斐设赌局的事,闹开来的时候,书童险些吓得晕厥过去。
王秀咏皱眉,倒是没想到其中居然还有别人在:“这侍从是什么人,那位先生怎的把他留下来?”
“说是急着上路,雇的马车窄小,先生只带了车夫和一个侍从,匆匆就离开学堂了,小的身份低微,只知道这些。”书童悔得肠子都青了,若果当初没有拜托这侍从帮忙照顾,而是老老实实回府跟夫人禀报,另外派别的小厮过来搭把手,事情也不会闹到这个田地。
书童的心思,王秀咏一想就明白了。
不外乎是担心他伺候不周,换了别的小厮去学堂,等书童好了,只怕苏怀斐身边再没有他的位置。
这也是人之常情,能够留在苏怀斐身边伺候,在苏府里算是难得的体面。
只是这点小心思却害了苏怀斐,王秀咏冷笑着道:“你倒是厉害,善作主张,难道把自己当主子来看待,给怀斐拿主意了?”
书童连忙跪下,急着磕头解释道:“夫人息怒,小的原本只想着一两天这腹泻就会好,谁知道始终不曾好转,正打算告知夫人另派小厮过来伺候少爷,谁知道……”
“谁知道怀斐被赶出学堂,你还真是他的好书童啊!”王秀咏看着一旁的陪房嬷嬷也是脸色发白,倒是从轻发落了:“暂时你就别在怀斐身边伺候了,回院子去反省。什么时候怀斐没事了,你才能出来。”
这是让他面壁思过了,总比打几十板子然后只能趴着好。
陪房嬷嬷松了口气,知道王秀咏这是看在她的面子上这才雷声大雨点小。
换作别人,可就没这样的好待遇了:“还不赶紧给夫人磕头,夫人大慈大悲,老奴铭记在心。”
这孙儿是她好不容易求来的,就如此一个独苗苗。若是出了什么事,陪房嬷嬷只怕也得跟着去的。
王秀咏还知道轻重,身边能用的心腹不多,陪房嬷嬷就是其中一个。
苏怀斐的事另有乾坤,也不光是书童的过错。
就是她想狠狠责罚书童,也不急在一时。
“行了,都退下吧,我想静一静。”打发这对婆孙离开,王秀咏轻轻叹气。
彩晴听了,在一旁安抚道:“夫人莫要担心,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少爷必定是被人怂恿,等老爷冷静下来,只怕也会想到这一点。”
王秀咏微微点头,自嘲一笑:“等老爷回过神来,可不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比如训斥她一番,给自己难堪,苏老爷恐怕一点都不会放在心上。
闻言,彩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得沉默下来。
苏老爷性情凉薄,不光是王秀咏,她也是心知肚明的。
“派人去学堂打听那侍从,是不是因为什么缘故才会针对怀斐?”王秀咏不明白,若是先生身边伺候的,跟苏怀斐无冤无仇,怎的会助纣为虐?
彩晴托了府里一个机灵的小厮去学堂打听,不过半天就回来了。
听了他的话,彩晴沉着脸进来给王秀咏转述:“那侍从稳稳当当在学堂里,丝毫没受半点影响。说是答应照顾少爷,却也是带了话,让少爷有事去寻他便是。至于少爷做了什么,他是全然不清楚的。加上这侍从在学堂里的名声不错,素来爱照顾其他书童甚至学子,口碑极好。”
她没说的是,小厮刨根问底,声音高了些,被经过的人误会,险些被打出学堂。
由此可见,这侍从在学堂里的确是个名声极好的,除非他承认,不然就有些棘手了。
王秀咏皱了皱眉,没料到区区一个侍从居然如此厉害。
说到名声,她不也是如此?
因为有好名声,王秀咏才能借此压着苏怀云和苏如安。如今有人用相当的手段来对付苏怀斐,她只觉得心口都要疼了:“怎会如此,那返乡的先生什么时候才回来?”
彩晴摇头,答道:“小厮打听了一圈,只说先生的老父亲突然重病,这才会急急回去。也不知道病情如何,能拖多久。就是熬不住了,又是守灵又是办丧事,少说三五个月不会回来。”
三五个月,等这先生回来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哪能帮上苏怀斐的忙?
王秀咏一时之间没了主意,急得在屋子里来回转悠:“总拖着,只会对怀斐十分不利,老爷呢?”
彩晴不愧是她的心腹,早知道王秀咏有此一问,回来的时候就打听过了:“老爷在书房里,刚才忽然把苏少爷给叫过去了。”
听罢,王秀咏眉头微微舒开。
苏老爷还不至于糊涂到不明白这事情有蹊跷,说苏如安真的清清白白的,王秀咏是绝对不相信的。
“老爷总归是疼少爷的,夫人心安些才是。夫人尚未用饭,很该用一些,不然如何为少爷讨回公道?”彩晴见她脸色依旧发白,因为苏怀斐的事而寝食难安,不由劝道。
“你说得对,若是我倒下了,谁还能帮怀斐?让厨房做些清淡些,不必太多,我稍稍垫一垫肚子就好。”王秀咏坐在桌前,等彩晴让人布菜后,就算吃不下,还是勉强用了几筷子。
“在书房伺候的是谁?”
“是清河,庆元被老爷打发出去办事了。”彩晴舀了一碗汤放在王秀咏的手边,轻声答道。
王秀咏赞许地看了她一眼,知道庆元不在,多少人上赶着到书房里伺候,就想在老爷跟前露露脸。
若是能入了苏老爷的眼,那在府里的地位是节节上升。
清河是王秀咏三家陪房里的其中之一,这个节骨眼能到书房前伺候,只怕费了不少心思。
明白王秀咏如今盯着书房,清河使出浑身解数,果真没让她失望:“回头给他赏钱,这事办得不错。”
彩晴应了,笑道:“跟着夫人有肉吃,清河得了赏必定对夫人千恩万谢的。”
“你这张小嘴还是这般甜,只是替清河说了不少好话,等来年春我就把你们二人的好事办了,省得你总惦记着,拖得久了,怕是要怨到我头上来的。”王秀咏知道有心腹在书房盯着,心里轻松了一些,难得打趣起彩晴来。
彩晴满脸通红,知道王秀咏早有意思想要撮合他们二人。
她对清河也是挺喜欢的,相貌清秀,又是聪慧会疼人,以后在夫人面前多多提点,肯定会有大造化。
这次抢到书房跟前伺候,清河是下了血本的。
彩晴也悄悄给他送了不少存下的银两,不然怕是未必能抢到这好差事。
想到清河跟她道谢时脸红红的样子,彩晴也忍不住低下了脑袋,耳根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