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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12章 百折千磨情不改(下)

啸泉毫无睡意地紧紧抱着沉沉睡去的菊生,虽然他的身子还在发热,但已不如刚发现他时那么烫得惊人。爱怜地拨开他汗湿在额头上的发丝,啸泉轻轻吻了一下那近来变得清瘦的脸颊。他知道老天大概已经把怀里人儿还给他了,除非是他醒来以后不愿意原谅他。那没关系,只要他们俩都活着,他们就还有一辈子……

眼见天蒙蒙发亮,啸泉悄悄地起身着衣。感到失去身边温暖的菊生不安地嘤咛一声,啸泉立刻轻抚他的头安慰着他。仿佛魔法一般,菊生再度安静了下来。

天色大明之后医生来巡房时说菊生的情况暂时是稳定下来了,看样子今天能醒来,但还需要细心地观察和调理,近期造成的营养不良和过度劳累使他容易产生许多危险的并发症。啸泉趁着护士给菊生打针的机会溜出去打电话叫家人送来一些必需品。没过多久管家兴伯就迅速地带来一切啸泉能想到的东西——衣服、食物、日用品……

啸泉用轻柔的动作为菊生换上干净的衣衫,然后坐在床边一直握住他的手。高烧的红潮褪去以后他的脸上是一片我见犹怜的苍白。啸泉想起那天晚上,菊生也是这么苍白着脸无声地恳求自己,又想起当初他们在翠微居时自己说过绝不负他……想到这里啸泉的自责达到了他可以忍受的极限,下一秒他忍不住抽出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两个耳光,那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甚是清脆响亮。

“嗯……”啸泉的举动惊动了病床上的菊生,他低低出了一声。啸泉赶紧又握住他的手,屏住呼吸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抖动的浓密睫毛,一颗心砰砰直跳。

菊生缓缓地睁开如水的双眸,高烧和昏睡让他一时不知身在何处。看见啸泉的俊脸近在咫尺,他轻叹一声自言自语似的说:“我……我又做梦了。”啸泉一听将脸凑得更近,接着在他额头上迅速地亲了一记。

菊生一呆,本能地就想伸手抚上额头,但这时他才发觉手被人牢牢地握着。

“啸泉?!我……咳咳!”脑袋里一阵糊涂,眩晕再度袭来,胸口也闷得透不过气。菊生闭了闭眼撑过这阵难受,脸色愈加发白。

“嘘,什么也别想,好好休息。等病好了,你要怎么样都可以。”啸泉在他耳边低柔地说,不舍地看着他痛苦的样子。

“啸泉!”菊生突然清醒了,他奋力支撑着坐起来,激动地一再叫着他的名字,“啸泉……”他毫不考虑地投进啸泉的怀中,滚烫的的泪水迅速****了啸泉的衬衫。

“菊生你……”啸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只是直觉地紧紧抱住他轻颤的温热身子,瞬间奇迹般地有一阵幸福和充实盈满了他的心。一转念怕他有什么不对,啸泉握住菊生的双肩让他面对着自己,看见他脸上斑驳的泪痕让啸泉心痛,“菊生,你还好吗?”

只见菊生缓缓地摇了摇头:“好痛……身上……咳咳咳!”剧烈的咳嗽让他无法说出完整的话。

啸泉一听想起昨夜的纵情心里暗叫惭愧,连忙轻拍他的背帮他顺气:“别说话,好好躺下吧……”看菊生一点都不想离开他怀抱的样子,啸泉受宠若惊,“这样好不好?你躺下来闭上眼睛,我在这里陪着你。”啸泉只好坐在床头当他的靠枕,菊生这才肯听话地躺下来靠着他闭目休息。

“为什么这么久……我等得都快放弃了……”菊生轻声低喃,嘶哑的声音里透着疲惫和哀怨。啸泉的心仿佛被狠狠地划了一刀,他的手轻轻抚上菊生的颈项。

“我……我不敢。对不起,全是因为我……你要怎样罚我都行,只是……千万别不理我!”知道菊生在责怪自己迟迟不敢面对他的事情,啸泉顿时愧疚得无以复加——在菊生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因为害怕而躲进了龟壳里。

菊生柔柔地叹息了一声:“我从来都没有生你的气,啸泉。永远不会的……那只是个误会,我……我早就不怪你了。”虽然当时是很心碎,很酸楚,但是他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生啸泉的气,更没有想过惩罚他什么的。

听着菊生喑哑的声音说出这无怨无悔的话,啸泉不由自主地搂紧他,低头将脸埋在他柔软的发堆中低低地说:“我愧对你。我是疯了才会对你疑神疑鬼。居然忍心打你,居然让你跪着求我……那样地求我……在你为我做了那样的牺牲之后!”每每想起菊生当时卑微凄楚的样子啸泉就自责得不能自拔。他抬头忍住决堤的情绪。

“都过去了……你还活着,我也还活着,这样就够了。”听出啸泉话中的哽咽,菊生闭着眼睛向后伸出手轻抚他的脸颊,正好接到他眼中滚落的热泪。

这个时候竟然反而要菊生来抚慰他!

啸泉觉得自己真是无能到了极点:“嗓子……还会疼吗?”这将是啸泉心里一辈子的伤,也是菊生对他爱意最明显的表达。

菊生摇摇头,他居然在微笑:“早就不痛了。其实铜矿水甜甜的,一点都不难喝。效果……还真是出乎意料的好。”他仿佛谈论天气般平静地用这件事来说笑。

“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真相?你应该告诉我的,然后看我当场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啸泉为他的痴傻而深深震撼。

“我当时的声音根本不能听,而且……而且我……我怕说了以后你会良心不安。”菊生有些踌躇地说。

啸泉的反应是重重地吻了他的鬓边一下,激动得几乎不能自已:“老天!在我那样野蛮地对待你之后,你居然还认为我良知未泯!”啸泉真的无法不爱他!他突然发觉自己是全天下最幸运的人,“菊生!告诉我,我能为你做些什么?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好过一点?”知道菊生不能再登台对他而言是多么的残忍,但这个既定的事实已经无可更改,啸泉决定竭尽全力地去好好爱护他,珍惜他,不再让他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我……可以这样要求你吗?一辈子在我身边?”菊生不确定地轻问出声。

“你可以!你可以的!世界上除了你没有第二个人有这个资格!”菊生对他实在是太仁慈了,不过这让啸泉明白了他们俩是彼此需要的。

“你说的哦!那么……我就不客气了。”菊生相信自己的选择。没有任何事物能超越啸泉在他心中的价值。失去戏剧他尚可以偷生,但失去啸泉他绝对活不了!

菊生紧靠着啸泉温暖的胸膛含笑睡去,啸泉拥着他也在心满意足中渐渐合上双眼,临睡前他忽然模糊地想起自己终于可以去见妙娟了……

等他们醒来的时候,不一定会是好天气,前面的路也不一定平坦无波,但只要两颗心紧紧相伴,便无所畏惧。

—完—

拾梦痕之番外篇

思菊赋——龙啸泉写情书

上篇·九张机

第一封信

一张机,秋岚清冷损花枝。梅魂梨蕊浑不似,独立寒霜,自有标格,何惧花开迟。

菊生:

你好吗?我不太好——因为你不在我身边已经将近一个月了。在那边过得怎么样?现在的你该是徜徉在巴黎的歌台舞榭之间了吧?相信铁塔、凯旋门、卢浮宫或是巴黎圣母院之于你来说魅力远远是及不上歌剧与话剧的了。西欧的确是研究现代戏剧的好地方,所以我甘愿忍受这刻骨相思也不愿意阻挡你的脚步。你喜欢就好,只是……在偶尔的片刻闲暇里,你可曾想起过旧乡日夜思念你的人?

为你写了一阕词,今天先奉上这九分之一罢。刚刚忽见菊花盛开,才惊觉已至九月。蓦然想起曹公的《问菊》,自觉不得我心。“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孤标傲世谁谐隐,一样花开为底迟”,唉,菊生,想秋菊自成标格,自有风韵,何需“偷”、“借”那梅魂梨蕊,这样不光彩的字眼,简直近于诬陷栽赃了……更何况万花争春,秋菊又何需锦上添花?既然是“一样花开”,又何必计较它早与迟?只要得遇知音,纵然在深秋隆冬亦是温暖如春啊!

因你不在身边,我变成牢骚满腹酸丁一名,望能博你一哂。

你身在异国,一切要小心,尤其你经过那次大病后一直身体不佳,千万千万要保重知道吗?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插翅飞到你身边——很可笑吧,这样的傻话我也能说出口了,看在我为你痴傻的分上,一定要为我保重哦!

顺祝秋安!

啸泉

第二封信

二张机,白云初晴塞雁飞。南塘不见垂莲子,伯劳依旧,乌柏不老,寂寞无人知。

菊生:

你好吗?上次你的回信让我反复地看了不下二十遍(说不定还不止,我终于没有无聊到去数)。看到你学有所成,我也非常欣慰——以你我的分离作为代价,岂能白费?其实欧洲戏剧和中国戏剧都有自身的缺点,都需要改良,经过你这样一番实地考察,相信你回来以后一定会有所突破的。

今天楚燕燕又到家里来骚扰了——别皱眉,她知道你不在,特地来拜托我替她向你说媒的。我怀着非常……呃,复杂的心情支走了她。想当初你还在振声挑班演出的时候她还叫家里丫头来请过你去陪她吃饭呢!你不知道吧?不过她家丫头不认识你(居然还有这等不开窍的小丫头),错把我当成你了,我当然毫不犹豫自作主张地替你拒绝了她。呵呵,她完全不知道真正的“沈菊生”应该是怎么一副天人模样呵!

另外还有朱总长的老婆也不停地向我打听你的行踪。菊生,我一直在奇怪,梨园里大多数的伶人明明都很洁身自好,为什么这些女人却把你当成可以随便欺辱的戏子?!她们根本不知道我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去跟她们周旋的!她们永远也不会明白真挚地、刻骨铭心地爱着一个人是什么滋味,为他牵挂、为他酸楚又是什么滋味……

巴黎的深秋另有一番风韵,凡尔赛宫该是个好去处。听闻你的下一站是英吉利,届时我这一寸相思不仅要飞跃亚欧大陆,还要飞过多弗海峡呢!好在它并不很宽,一定能够飞到你身边……

顺祝秋安!

啸泉

第三封信

三张机,西风络纬鸣凄凄。寒衾不许愁人睡,桐阴有月,残星数点,无语问添衣。

菊生:

你好吗?初冬的英国会很冷哦,一定要注意好保暖知道吗?

在莎翁的故乡,在伊丽莎白剧院,在干草市场,在皮卡迪利广场……你必定是兴奋不已吧!想象你的样子,一定又是那分让我一见神移的痴狂劲。

这边倒是无甚变化,只是想你已经成为了每天必做的功课。偶尔按箫却总是不自觉地吹出那首《阳关三叠》,何时身边能有你静坐聆听我的箫声呢?那样我一定能够吹出全世界最最愉悦的曲调来。只是憾恨你再也无法与我唱和……提起这个,你又要怪我放不下了,可是我如何能将它放下呵!那是你对我的爱……

你写的新剧本构思很巧妙,只要在细节处稍加琢磨必定是出好戏。

快到新年了,街上热闹得可以,可是我觉得自己竟然身处在惊天动地的寂寞里……

不想问你何时回来,只要你快乐就好。

顺祝冬安

啸泉

第四封信

四张机,风雨潇潇芭蕉湿。强对樽前新醅酒,愁肠易醉,愁心难整,脉脉乱如丝。

菊生:

你好吗?过年了,但是我想你在英国可能没有什么深刻体会吧!

还记得那年过年赵家强迫你去给他家唱堂会吗?当时的情景我可是历历在目。那家人的排场可真是够大的——为了请到你不惜血本,对外夸下海口说你要什么条件都成。

你本来十分讨厌他们家的颐指气使,明明国难当头还胡乱摆阔也让你非常生气,可是看他们这么大方我给你出了个主意——现在想起来我还真是够狠的呀!第一,唱《武家坡》不带“跑坡进窑”,第二,请这位先生为全上海梨园界所有的贫苦同行做一身棉袄,算是给你的报酬。

哈哈!够绝吧!那家人不能食言,他们看不到你翩若惊龙的凌波微步、又帅又美的涮水袖和蹲身转。绝活没看到,还得拿出一大笔钱做棉衣,哈哈哈哈……菊生,我很想你……照片根本只是现实的差劲模仿……

对不起我写不下去了……千言万语皆只是想你、想你……

顺祝冬安

啸泉

第五封信

五张机,横纹织就沈郎诗。中心一句无人会,不言愁恨,不言憔悴,只恁寄相思。

菊生:

你好吗?维也纳的春天一样有翠堤春晓般的美景吧!蓝色的多瑙河在身边流淌能带给你多少遐思啊!发生了一件大事,妙娟已经随她的新婚夫婿移居香港,她临走的时候泪眼婆娑地告诉我她是多么希望能够亲自和你道别,可是人生的际遇是何等的无奈呵!现在只能是我用这样轻描淡写的口气来告诉你她对你深刻的思念之情。喜的是妙娟她终于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而香港并不是天涯海角,有心的话还是很容易就能见面的。

上次我真是不好,失态了,你不要为我担心。我只是……唉,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这样的心情,总之你安心地留在那边继续你的考察研究吧,我会好好地等着你的。虽然我不能骗你说我不想你……

顺祝冬安

啸泉

第六封信

六张机,双鱼欲寄又迟疑。山高水远梦无力,千帆尽处,海水摇绿,凭栏望君归。

菊生:

你好吗?在柏林看了莱因哈特先生导演的匈牙利名剧《醉汉》没有?他曾经说过一出戏的命运好坏取决于导演的优劣——相信你一定也清楚这就是中国戏曲的致命弱点了吧。完全没有一个提纲挈领之人,如何能有灵魂?

德国是块艺术宝地,柏林音乐大学更是不能不去。你是如此地痴迷音乐,我真是害怕你就地读书三年……不会吧,你一定不会如此残忍……哈哈,我开玩笑的,如果你真的想,我自然是衣带渐宽地舍命陪君子。可是,你真的忍心丢下我一个人吗?仁慈的菊生?

我经常安慰自己欧洲很小,你很快就会回来了。

顺祝春安

啸泉

第七封信

七张机,何日双燕四翼齐?忧来思君不敢忘,杨枝已老,彩云易散,何计再相随?

菊生:

你好吗?翻翻你最爱的《竹山词跋》,发觉它真有妙处。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中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以前看你读他的东西,总在心里笑你强赋新词——我招供了,不过我没有讽刺你的意思哦!因为你一向心思单纯,又怎能体会他如此沧桑深沉的文字呢?而现在,我想你最起码能够理解了他“断雁叫西风”的忧伤。

意大利的罗马、米兰都是歌剧之乡,罗马大剧院是你一心向往的地方吧?

你把我吓坏了,你竟然去攀登活火山?!不过,我能理解你,人在大自然面前,总希望能够征服它,而不是被它征服。

下一站是威尼斯,你说就要从那里乘船归国了。你不会知道我的心有多么地雀跃——相信你的心亦然。如果你再不回来,只怕叹息桥再坚固,也经不起我思念的长叹了。

顺祝春安

啸泉

第八封信

八张机,双叶双花又双枝,间中更有双蝴蝶。依依缱绻,凝眸深处,独自看多时。

菊生:

你好吗?原谅我这个无趣的人写的每一封信都是这么的枯燥乏味,连问候都是这么一成不变。威尼斯与姑苏城究竟有何异同?想来你现在必有深刻体会吧。希望你快快搭上归航,一路平安地回到我身边。

这《九张机》的最后九分之一就留给你回来帮我结尾,好吗?

对了,你说要送给我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我可是非常期待哦!

顺祝春安

啸泉

下篇·两茫茫

从威尼斯乘船到上海大约需要二十天左右的时间。啸泉等待菊生从欧洲考察研究回来已经是望穿秋水了。那将近三百个日日夜夜的磨人相思呵,终于是要结束了!

总算到了菊生该抵达码头的那一天。

啸泉像个初识情滋味的小伙子,早早地就跑到码头上去接他的船。汽笛声传来,顿时人声鼎沸,啸泉也抖擞了精神,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那艘缓缓驶过来的客轮。

乘客开始下船了,啸泉的视线努力地搜索着那抹修长挺拔的影子。

过尽千帆皆不是。四等舱,没有;三等舱,没有!二等舱、头等舱,还是没有!!怎么会?啸泉的心慌得都快疯了,直到乘客俱已散尽,他还是没有发现菊生的踪迹。

菊生怎么了?出事了吗?没赶上船?遇到坏人了?中途生病了?还是……啸泉狂乱地想着,赶紧去查这艘船的乘客名单,“沈菊生“三个黑字赫然在目,那么他是上了这艘船的,可是为什么现在毫无音讯呢?

担心是自己错过了他,啸泉心急火燎地赶回了家。

冷冷清清的,没有人来过。

原本满心的期待和欢喜化成了灰烬,啸泉呆呆地颓然坐下:“菊生——”他掩面无助而绝望地低喊,“你在哪里?为什么失约?你知道我很担心吗?”

没有人回答他。

菊生总是这样,虽然不是故意的,但他仿佛不让啸泉忧心就不罢休似的。啸泉本来平稳的一颗心在遇到菊生的事情后就不能安静,这次也不例外。

接下来的每天,啸泉除了工作以外就是打听菊生的下落——这都快变成他驾轻就熟的一项技巧了。

但是没有人知道他想要的答案。

啸泉难掩伤心,只好整日借酒浇愁。菊生,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残忍?拿着酒杯靠在沙发上,啸泉昏昏沉沉地想着,连大厅里翩然走进一个人都没有发觉。

朦胧中啸泉以为自己看见的那个让他魂绕梦牵的身影只是自己的幻觉而已。“菊生……”他发出痛苦的低吟,泪水滑过略带颓废的英俊脸庞。

直到那人清新的味道飘过来刺激了啸泉麻木的神经,还伸出手温柔地替他擦拭泪痕,然后心疼地对他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那低低的、哑哑的,充满着关切的声音传进啸泉的耳朵里,他终于清醒了。

“菊生……”他喟叹一声一把拉下他,不假思索地带着酒意吻上了他轻启的柔软双唇。而他也热切地回应着啸泉需索的吻,仿佛醉倒在他那微醺的唇舌之下。

“你终于回来了……”仿佛拥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们才舍得放开彼此,啸泉抱着他发出满足而宽慰的低喃。

“我回来了。”菊生柔柔地回答他。

“为什么……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啸泉像个受了委屈拼命撒娇的孩子,头靠在菊生的颈间磨蹭着。

“我本来上了船,可是开船之前突然发现有一件很重要的行李忘了拿,我央求他们让我下去……回来晚了真对不起……”他轻抚过啸泉的头发,安慰他。

“什么东西这么重要……”啸泉嘴里不满地咕哝着,心里却很满意菊生的抚触。

“其实也没什么啦,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菊生突然忸怩起来。

精明突然又回到了啸泉的体内:“是送给我的东西吗?”他突然抬起头来望进菊生的眸子问。菊生羞涩地缓缓点头,轻轻挣开他从怀里掏出一本薄薄的书册来,“这……这是孤本的《诗境浅说》,你一直想要看的,我在大学城里看到就把它买下来了……我、我很喜欢你写给我的信,你要好好研究,以后……以后再为我写诗……”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几不可闻。

啸泉万分感动地接过书册,翻开第一页他看见菊生用极细的小毛笔工工整整地写着两行挺秀的小楷:“丁亥暮春为啸泉购置菊生时客海上“。

千种柔情,万般爱意尽跃纸上。

“菊生……”啸泉低叹一声再度抱拥着他,现在的他什么也不缺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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