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大汉王朝的三张脸谱:黑脸汉武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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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外戚也是分阵营的

前面已经说过,虽然同样身为外戚,但田蚡代表的是王氏集团,窦婴代表的是窦氏集团,因此两人在仕途上注定是要暗暗较劲了。

第一轮对战中,因为田蚡的主动“谦让”,汉武帝封窦婴为丞相,田蚡为太尉,结果自然是窦婴胜了。

第二轮对战中,汉武帝倚重田蚡的外戚身份,封他为丞相,而窦婴赋闲在家,结果自然是田蚡胜了。

打了个平手,如今两人一个身在朝堂之上,一个身在朝堂之下,按理说应该是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道,互不相干才是。然而,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田蚡本着痛打落水狗的姿态,这回没有让窦婴有喘息的机会,主动挑梁子找碴儿。而窦婴显然也不是甘于逆来顺受的主,誓必愤而反击,一场对战也就在所难免了。

考虑到自己无官一身轻,这回窦婴拉上了灌夫参加这第三轮终极对战。

凡事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灌夫的姐姐去世了,灌夫很是悲痛。在悲痛之余,他还做了一件事,就是身穿孝服到田蚡家里走了一趟,美其名曰拜访。

田蚡虽然对灌夫这种行为很忌讳,但出于礼貌,还是说了一句敷衍的话:“吾欲与仲孺过魏其侯,会仲孺有服。”(《史记·魏其武安侯列传》)意思就是我本来想和你(灌夫字仲孺)一起去魏其侯窦婴家喝酒叙旧的,但不巧你还在服丧期间,看样子是没法去了。

圆滑的人总是说圆滑的话,比如田蚡,他就是这样的人。一根筋的人就是一根筋的人,比如灌夫,他就是那样的人。田蚡是在忽悠,但灌夫却当了真,于是马上接口道:“丞相既然想去拜访魏其侯,怎么能因为我在服丧而耽搁呢!择日不可撞日,真心希望丞相明天一早就去魏其侯家啊。”

田蚡一听傻了眼,只能含糊地应着,心里却叹道:“仲孺啊仲孺,你可真对得起这个‘孺’字啊,是笨得不能再笨的孺子牛啊。我的一句玩笑话,你居然都可以当真,要是我再说一句骗你的话,你被我卖了恐怕还要帮着我数钱哩!”

灌夫眼看助成了这样一桩好事,心里喜不自胜,告别田蚡后,便一阵风似的来到了窦婴家,并把田蚡要来拜访的消息告诉了窦婴。

窦婴一听自然也是喜不自胜,对门可罗雀的他来说,丞相能来造访,那可真是蓬荜生辉啊。于是窦府像过年一样,大红灯笼高高挂,大扫庭院里外屋,大箩酒菜满街买,大人小孩上下忙。忙到深更半夜,一切准备妥当,连窦府大门前都打出了“欢迎大汉丞相田蚡莅临寒舍检查指导工作”字样的迎接横幅。

第二天一大早,窦婴便站在大门口翘首以待。然而,等到了晌午时分,还没有田蚡的身影,窦婴急了,便对身边的灌夫说道:“丞相日理万机,是不是忘了赴约之事啊?”

整件事都是灌夫牵的头,眼看出现这样尴尬的局面,他脸上自然很是挂不住,于是主动去田府请田蚡。当他火急火燎地赶到田府时,发现田蚡竟然还在睡懒觉,灌夫顿时火冒三丈。

眼看灌夫亲自来请,田蚡还是磨磨蹭蹭,半天才起床,末了说道:“不好意思啊,昨晚喝高了,把这事儿给忘了。我们这就去魏其侯家吧。”

有了这句安慰话,灌夫的怒火渐有平息之势。然而,在路上,田蚡又开始摆谱,坐在轿子上一步三回头,一走三抖擞,美其名曰“欣赏沿街风光”,大有“其实不想走,其实我想留”之意。

而这时的灌夫是啥反应呢?田蚡坐在轿子上看风景,灌夫站在轿子外看田蚡。阳光装饰了田蚡的轿子,田蚡却撕碎了灌夫的心……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看风景。灌夫的怒火又被点燃了,只是碍于对方是丞相,所以忍住没有发作罢了。

终于到了窦府。酒过三巡,灌夫很快成了当仁不让的男主角。借着酒劲,壮着酒胆,他又开始耍酒疯了。这一回,灌夫没有再表演醉拳,而是展示了醉语,他用直白、露骨的方式,含沙射影,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对田蚡极尽冷嘲热讽之能事。

田蚡是个城府极高之人,面对灌夫这样的“野招子”,他以不变应万变,不接招,不应招,不回招,全当不存在。

眼看再闹下去就会收不了场了,窦婴赶紧以灌夫喝高了为由,把他“请”出了宴席。然后,窦婴放下自己这张老脸,又是赔礼又是道歉又是敬酒。连酒仙窦婴都放下了架子,田蚡自然被他逗得喜笑颜开,被灌得酩酊大醉,最终尽兴而去。

事实证明,田蚡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他相中了窦婴在长安城南的一块风水宝地。这块地有三好,位置好,风水好,风光好,是田蚡梦寐以求之居。以前碍于窦婴的面子,他不好直接开口要,现在见窦婴这般巴结自己,便觉得是绝佳的机会,于是派自己的门客籍福去窦婴家沟通沟通。

“田丞相说今年过节不收礼,收礼只收田和地。”籍福到了窦府,直接点了点窦婴。

“哦,田丞相难不成想改行当开发商了。”窦婴心里一沉,但脸上还是皮笑肉不笑地打趣道。

“开发商倒谈不上,只是想借您在京城南边的一块风水宝地建一栋别墅,他日退居二线后也好有个安享晚年的地方。”籍福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丞相这是赤裸裸地索要啊,是直生生地敲诈啊!我窦婴虽然老了不中用了,但只要我这把老骨头还在一天,他就不要再做这个白日梦了。”籍福来直的,窦婴更直接,以直还直,以硬碰硬,丝毫不留情面,这也是窦婴的性格。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魏其侯,咱们后会有期。”籍福碰了一鼻子灰,自然没必要再多费口舌了,最后扔下一句话便想拂袖而去。

然而,就是这样一句话,惹来了新的麻烦。这天,正巧灌夫也在窦府,原本他就一直忍着怒火没有发作,此时一听,再也忍不住了,对着籍福就是一阵劈头盖脸的怒骂。骂籍福也罢,他还把田蚡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籍福原本仗着田蚡狐假虎威,不可一世,此时平白无故遭到窦婴一顿训、灌夫一顿骂,两眼气得发红,像是打了鸡血似的。

但是,考虑到自己这回有辱使命,直接把情况奏报给田蚡自己也吃不了兜着走,所以思来想去,他回复田蚡道:“丞相想要那块风水宝地不用着急,现在我们向魏其侯索要,就等于欠了他一个人情。要知道魏其侯现在年纪大了,半截身子已经入土了。只要等个几年,他两眼一闭,拿下这块地就是分分钟的事了。”

论忽悠功夫,田蚡可是祖师爷了,他从一介村夫能一步步爬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位置,什么风没见过,什么雨没淋过,世态炎凉,尔虞我诈,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什么东西能逃得过他的火眼金睛?因此,面对籍福的忽悠,田蚡很快就看出了端倪。他派人去探听,很快就对发生的事了如指掌了。

对此,田蚡觉得窦婴是忘恩负义。说他忘恩,是因为窦婴的儿子当年杀了人,是田蚡出面倾力罩住,才平息了事态。说他负义,是因为窦婴当年之所以能当丞相,是田蚡主动谦让的结果。如今,只是想要他的一块地,他都这么吝啬,这么不给面子,田蚡觉得窦婴实在是太不厚道,太不懂人情,太不懂政治了。

与此同时,田蚡觉得灌夫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这明明是他和窦婴之间的事,关灌夫屁事,他居然还跑出来数落一顿。

这件事情一闹,窦婴、灌夫和田蚡之间的三角关系发生了质变。原本他们还能貌合神离地和平共处,但现在已演变成水火不相容了。等待他们的是怎样的暴风骤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