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有弟弟带兵在外做后盾,吕嘉赴宴时底气十足。他阔首昂扬地走进大殿,甚至都不跟这次宴会的主人樛太后打招呼,就目空一切地坐在了首席的位置上。那么,宴会的另一主角之一的汉使只能屈居次席了。随着一些重量级官员的到齐,宴会随后开始了。
然而,宴会开始后,在场的众人都只是默默喝着杯中酒,场面静得有点可怕,只有杯碗的碰撞声飘荡在大殿中。
“来,来,来,喝完这杯,还有三杯。”樛太后站出来,打破了这压抑的气氛,举着杯对吕嘉道。
“不,不,不,喝完这杯,四大皆空。”面对太后的主动敬酒,吕嘉虽然骄横惯了,但也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心中的气势自然矮了一截。只是他自知酒量有限,不敢接樛太后的“三杯”,只接“一杯”。
“举世皆清你独浊,众人皆醒你独醉,为何?”樛太后眼中突然射出一道寒气逼人的光芒来。
“这……”吕嘉心中一凉,一股寒意直涌心头。
“南越归汉,利国利民,乃是千秋万代的大好事。众人皆赞成,为何只有丞相你一个人反对呢?”樛太后不再拐弯抹角,直奔主题。
“我……”吕嘉手一颤,只听见“啪”的一声响,握在手中的酒杯便掉落在地上。
安国少季听到酒杯响,本能地拔出汉朝符节,直奔吕嘉而去。
“你想干什么……”吕嘉临危不乱,厉声喝道。
安国少季本来是按樛太后宴前早就定好的暗号,她摔杯,他就拔出汉朝符节,用“降龙十八棍”当场解决吕嘉。哪知安国少季宴前听说吕嘉的弟弟就带着禁卫军在宫外巡视,心中的底气早已不足了。此刻吕嘉一声喝问,安国少季手中那根原本要挥向他的汉朝符节,竟然转向了地上那些破酒杯的残片。
安国少季连忙答道:“这酒杯的质量也太差了,吕相国好好地握在手,怎么说破就自己破了呢?”
吕嘉想不到安国少季会帮自己解了围,圆了场,当下握着安国少季的手直呼“无妨,无妨”。
面对这始料未及的一幕,一旁的樛太后气得差点没有吐血。但是,气归气,她一个妇道人家,手无缚鸡之力,又能怎样呢?
虽然喝了不少酒,但吕嘉的头脑还是清醒的,他感觉到了情况不妙,因此,他在握完安国少季的手后,便说了句“肚子疼”,然后也不管嫪太后答不答应,就打算擅自离席了。
眼看吕嘉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开溜了,樛太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不甘心让到手的鸭子飞走了,于是恶从胆边生,怒从心头起,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抓起身边的一根长矛,准备对吕嘉来一个“最后一击”。这一击如果能把吕嘉来个“一矛穿心”那倒也罢了,如果只是给吕嘉弄点皮外伤,或者说来个“擦身而过”,那么樛太后的阴谋就会彻底暴露出来,等待她的将是一场不可避免的暴风骤雨。
赵兴眼看母后要做出傻事来,一个“饿虎扑食”紧紧地抱住了樛太后,这才使得吕嘉得以扬长而去。
吕嘉的单刀赴会就此画上了一个句号。最后,樛太后不仅赔了酒水钱,而且弄了个打草惊蛇的下场。
从悬崖边上走了一回后,心有余悸的吕嘉对目前的局势进行了分析:赵兴并没有杀他的心,安国少季是个窝囊废,剩下的樛太后孤掌难鸣。因此,他得出了结论:自己暂时还是安全的。
于是,吕嘉选择了“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的战略方针,并没有立马和樛太后撕破脸,而是先从弟弟掌握的军队中调了一部分保卫丞相府,然后又托病不再入宫。
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安国少季眼看把事情弄砸了,惶惶不可终日的他只得把南越国的情况飞马传回了汉廷。接到安国少季的“急报”,汉武帝的第一反应是怒,第二反应是大怒,第三反应是怒不可遏。怒极了的汉武帝也不顾堂堂一国之君的身份,破口大骂安国少季太没用。直把安国少季祖宗十八代骂得差不多了,汉武帝才叫了一个人来为自己分忧。
被汉武帝召来的人叫庄参。汉武帝丢给他两千人马,叫他去协助樛太后摆平南越的内乱。
然而,汉武帝不会料到,他钦定解忧的人非但没能为自己解忧,反而添了新愁,因为庄参面对汉武帝的命令,非但没有马上去立功,反而废话连篇道:“陛下,您是叫我去谈判还是动武?”
“以目前南越的局势,你还想做陆贾第二吗?”汉武帝一向是动武派,一听庄参的提问,不由眉头微蹙。
“如果是以友好姿态去谈判的话,带几个人就够了;如果是去动武平乱的话,这两千人根本不够塞牙缝的。”庄参不识时务地继续说道。
对话到此结束,汉武帝没有再给庄参任何交谈的机会,直接让他回家抱孙子去了。
庄参搬起石头砸中了自己的脚,一举失去了建功封侯的机会。一个庄参沉下去了,另一个叫韩千秋的人又浮出了水面。
韩千秋,郏县(今河南省郏县)人,曾担任过济北王的丞相。眼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马上来了个毛遂自荐:“臣愿带三百人到南越取吕嘉的首级来见陛下。”
汉武帝对韩千秋的勇气大为赞赏,马上就批下了一个大大的“诺”字。汉武帝给了他两千精兵,并且还配了一个颇为重量级的副将樛乐——这个樛乐是樛太后的弟弟。汉武帝这样安排的目的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吕嘉听说汉军大兵压境,立马又找到弟弟,两人就目前局势进行了紧急协商,达成如下共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
公元前112年,吕嘉和弟弟率军在南越宫中发动了政变,毫无兵权的樛太后、赵兴,以及胆小鬼安国少季皆死于乱刀之下。
吕嘉发动宫廷政变后,马上给出了官方理由:国王年少无知,而樛太后原本是汉人,只图眼前利益,哪管我南越国的前程?本人身为南越丞相,有责任也有义务铲除****,别立嗣主,以保我南越世代相传下去。
另立的嗣主是赵婴齐和南越籍妻子所生的儿子赵建德。吕嘉发动政变,竟没有一个人反对。而吕嘉平定南越内政后,并没有舒一口气,相反,他将面对韩千秋和樛乐的兴师问罪。
话说韩千秋和樛乐虽然只带了两千人,但接连摧破了几座小城,竟一路势如破竹,直抵南越边境。一路顺风顺水的韩千秋也因此自鸣得意起来,露出轻蔑的神情,心中暗喜:“南越的反军不过如此啊!”
而樛乐急于为樛太后报仇,不断鼓动韩千秋一鼓作气把吕嘉彻底打败。接下来的事实证明,越军和汉军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开始越军还能稍稍抵抗一下,到后来不仅“不设防”,而且沿途还为汉军备好了干粮等物品。
面对这样奇怪的情况,韩千秋非但没有高度重视,反而傲气见长。他大手一挥,大军就呼啦啦直奔南越的都城番禺(今广东省广州市)。直到这时,吕嘉终于露出了狰狞的面目,早就隐藏好的越军也呼啦啦地奔出来,给汉军来了一招关门打狗。
离番禺短短四十里距离的地方,成了韩千秋“千秋梦断”之处,徒留他壮志未酬的遗憾。
汉武帝终于为他的轻敌付出了惨重的代价。韩千秋全军覆灭,这对心高气傲的汉武帝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他怒发冲冠地发誓道:“血债血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