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嘴周突然放下了蟋蟀,一脸严肃跟我说道:“说了这么多,其实你一定也是看蟋蟀的内行人,是不是?”
我一怔:“老哥,别开玩笑,我对蟋蟀完全不了解呢!”
鸭嘴周道:“不用装了嘛,今天你用了最小的一只蟋蟀,赢回了三千块,我自己都看走了眼,觉得那只蟋蟀不可能赢的,但是还是赢了!你看得是这么的准,要不是你再三劝我去下注,我的钱都打了水漂了。你告诉我,你到底怎么看的?”
我有点哭笑不得,这其实是紫柔的功劳,她是狐仙,想做什么都可以,别说斗一场了,我们就是用一只小蟋蟀把整个蟋蟀赌场都赢了也可以啊。只不过我们也不好意思去赢这些不义之财,况且我们这一趟来是来寻找金蟋蟀的,金蟋蟀的作用可不是金钱能换来的。
我说:“哦,还没斗之前,我发现这只小蟋蟀一只在鸣叫,我觉得它可能是正好刚刚踏入成年的时候,想好好战斗一场,证明它的勇气。我就用它来试一下了,后来证明果然是这样。不过,它赢了这次之后,恐怕第二次就没有第一次的劲头了。”
“蟋蟀还有这种成年礼?”鸭嘴周云里雾里,“真的假的?”
我笑道:“对啊,到第二场的时候,找另一只蟋蟀来跟它斗,它一定赢不了。”
鸭嘴周撇着嘴,舌头捣鼓自己的口腔,在脸颊边凸出一团肉来:“我总觉得卖了五千还亏呢。”
我道:“强中自有强中手,这小蟋蟀只赢了一只,没有稳赢第二只,第三只的啊。”
鸭嘴周道:“你不知道,这庄主老水啊,他最油滑了,他今天本来是吃定你了的,故意选了一只最强来的跟你斗,他听到你说随便选一只,他都乐疯了。那只斗输的蟋蟀,上次我见过,斗了六次,没有一盘输的,所以他为什么舍得用五千块钱买你的小蟋蟀了。”
我倒是在脑补那庄主得到我的小蟋蟀后,往下会怎样,连续派它上场,然后接二连三的输钱,觉得不对劲,又好吃好喝供小蟋蟀养一小段时间,再派上场,紧接着还是输,最后这只小蟋蟀的命运是不是直接被踩扁了呢?
或许庄主现在正懊恼着呢。
我说:“老哥,你对赌场蟋蟀好像很了解啊,不如你也跟我们说说这蟋蟀比赛前的一些准备工作之类的,我觉得挺有趣的。”
鸭嘴周道:“比赛前的一些准备工作啊……其实就是过笼交配,还有为了防止作弊,有些地方是需要蟋蟀在赛前,送到公养棚公养五天。所有的蟋蟀吃喝都一样,这是为了防止有些人给蟋蟀服用兴奋剂。有些呢,钻空子,蟋蟀比赛要称重的,有些人就在比赛的前一天晚上,给它喂一些特殊的食物,窝里放干燥剂,或用照明灯烘一只大的蟋蟀,把它体内的水分烘掉一些,第二天这只蟋蟀的体重就会减轻,而且腿脚很健实,不减骨头也不减肉,打斗的时候蟋蟀保持大身型,重量轻,获胜的机会就大得多。”
鸭嘴周想了想,像是回忆:“那时候,斗蟋蟀的规则还没有制定,都是乌合之众在斗蟋蟀的那阵子,赛场上可什么阴招都有啊,有些直接给自己蟋蟀的板牙上涂上毒药,咬到对方的蟋蟀,对方蟋蟀就翘辫子了,有些的在爬蔓草上放药剂,去挑逗蟋蟀的时候,故意不小心碰到对方的蟋蟀,使得对方蟋蟀中毒晕菜。还有些在比赛的时候,估计大声喊话,或者踢中斗盆,把胜败已定的战局捣乱……这些下三滥的招数就太多了。”
鸭嘴周说着说着,居然脑袋一歪,像是瘫痪一样斜靠在椅子上,一声不吭。
我们都被吓了一大跳,鸭嘴周这是怎么了?该不会是心脏病犯了或者有什么暴毙的预兆吧?
我赶紧把手放到了他的鼻子下,发现他还有呼吸,没想到他媳妇一看到鸭嘴周这副模样,立即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别管他,他这是累坏了,这周,他每天睡不到三个小时,前夜和昨夜几乎都没睡,一心都扑在那蟋蟀上面了,现在只是突然犯困,他睡着了而已。”
我睁大了眼睛,这也行啊?
那媳妇跟我们说道:“鸭嘴周啊沉迷于捉蟋蟀,他抓蟋蟀卖蟋蟀已经二十多年了,已经是个蟋蟀痴。改不了了,许多年前,他的老屋在一场大暴雨中倒塌,他靠抓蟋蟀得到的钱又盖了一间房子,所以,他更加沉迷蟋蟀,认为蟋蟀可以给他带来一切。每自从处暑以后,他都在每晚七八点钟天色擦黑时出门,穿上迷彩服戴上头灯钻进玉米地里,赶上运气好的时候,两三个小时也能抓个十几只,有时候也一无所获。有时候熬夜抓到夜里一两点才回家,睡上几个小时,天不亮就骑着电动三轮车,从村里赶到镇上或县城售卖。”
其媳妇道:“不过,这捉蟋蟀的活哪有这么顺的,你们来的时候也一定看到了,市场上出摊卖蟋蟀的有很多是女人。因为大半夜地钻庄稼地抓蟋蟀很是辛苦,多是男人去抓;午夜过后,女人们便带着数十上百只蟋蟀来到市场上,我平时不农忙的时候,都是我替他带蟋蟀去镇上或县上卖的,每次他一回来,就只会倒在炕上就蒙头大睡,其他的都交给我来做。”
鸭嘴周媳妇嘴上虽然损落鸭嘴周,但是她似乎也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虽然讨厌他捉蟋蟀养蟋蟀,可每年我也都跟他一起上山去捉蟋蟀,立秋之前带上干粮到山去,一走就十来天,回来后拿到庙会上去卖。碰到玩蟋蟀的大主儿,有名气、有地位的玩家儿,我们就轻松一些,他们一买就买很多。而我们直接交货,自然有人把蟋蟀儿送到买主手里。真正的玩家儿拿蟋蟀,一拿就是一筐。一筐里装十把,一把十四罐,每罐里装一条。这一百四十条蟋蟀儿就够玩一个秋天了。”
鸭嘴周媳妇说罢,指着屋里屋外的蟋蟀笼子器具说:“这些蟋蟀就是我们预备给大买主的,但是今天来买我们蟋蟀的大主儿还没有来,也不知道他还来不来了。去年他来的时候,已经不是一次性要完一百四十只蟋蟀了,他自己挑选一番,只要那些头圆牙大、腿须长,颈粗毛糙、势要强的蟋蟀,符合这些标准的买走,其余的就处理掉了。付给我们的价格也低了好多,我们卖不出去,只能拿来喂鸡。”
我们都很感慨,怪不得鸭嘴周家里有这么多蟋蟀,我倒是很佩服鸭嘴周的媳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