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珠海。
更多的警察进驻犯罪现场，新建成的十三楼被彻底封锁，工人们三三两两地在外围议论，就算驱散了没过一会儿又偷偷地聚拢过来。
叶子襄站在天台边沿下望，看到一列矫腾如龙的黑色车队驶进了建筑工地，他身旁的顾迥匆忙下去迎接，正在接受警方问讯的赵广源也变得坐立不安，不停揪着他肩上的绒毯，都快把毯子揪出一块秃斑。
那块绒毯还是某位好心的工人出借的，因为赵广源的衣物在纠缠中被他自己撕破扯烂，变得衣不蔽体，叶子襄因此见不得他糟蹋东西，侧眸多看了他一眼。
赵广源却误会他这一眼的含义，惶惶地道：“顾总回来了，他不在这会儿又出了人命，都是我的错！”
“都是我的错，”他像是把叶子襄当作了倾泄情绪的垃圾桶，神不守舍地唠叨，“顾总把工地交给我，是我没有看好，我怎么就中邪了呢，我应该更小心点……”
叶子襄有点无语，赵广源这万能助理还真当自己是万能的，不管发生什么事先苛责自己。不过他也是这种严于律己的个性，所以竟有几分感同身受。
他按了按赵广源的肩膀，算作安慰，退后几步从天台上下来。
周围都是警察，满满当当至少二三十个，人墙遮住了他望向小马尸体的视线，叶子襄甚至找不到张昭基。他想要回到那堵墙前察看，几名眼生的警察如临大敌地将他逼了回去。
升降梯很快到达顶楼，他看到顾迥和一位长相相似的中年男人并肩走上来，那应该便是顾迥的父亲顾华东了。
顾迥冲他招了招手，叶子襄心下叹气，还是迎上去准备打招呼寒暄，身后却被人狠拍了一掌，差点把文弱书生直接拍进墙里。
张昭基也没想到他这么没用，眼见叶子襄脑袋要撞墙，赶紧扣住他的肩膀又把他拽了回来。
叶子襄转回头冷冷瞪他，张队长有些心虚地傻笑。
“呵呵呵呵……”
“……”
两人眼光互杀这会儿功夫，顾家父子已经走近，张昭基头也不回地打个响指，几名警察立刻冲上来挡在他们中间。
“老子没空应酬有钱人，”张队长痞气十足地道，他在天台上和赵广源搏斗时丢了帽子，这时用后脑勺对准怒目而视的顾华东，抬手又摸了摸自己的伪光头，“你不是要看前头几起命案的资料吗？跟我回警察局吧。”
…………
……
叶子襄其人，聪明用在直道，愿意做事不愿意做人，用句现在流行的话说，他有点社交障碍。
当然，到底是在社会上混过的成年人，必要的时候他也能装出长袖善舞的样子，端看他觉得有没有必要。
现在，就没必要。
叶子襄与顾迥相识二十余年，从来没去拜会他富甲一方的老爹，以前是没想到，现在是不耐烦，有那功夫他宁愿去瞧瞧前几位受害者的尸体。
于是张昭基顺利地把他拐回了警察局，也不废话，直接扔给他一堆尸检报告。
珠海市警察局提倡无纸化办公，叶子襄打开一个一个文件包，双眼迅速掠过，屏幕上映出的脸色越来越是凝重。
迄今为止死了七个人，尸检报告仅有五份，第一起“自杀案”发生时没有受到重视，顾华东的手下赔偿及时，因此完美地掩盖了下去。等到后面的案子发作，往回追溯时，第一起案子的尸体早已被家人焚烧掩埋妥当。
第七起案子的受害人便是昨天死在叶子襄眼前的那名工人，案发时间太短，还没来得及进行尸检。
叶子襄翻阅前三起案子的尸检报告，这些报告都分为正文和附件的痕迹，正文看起来颇为敷衍，签署的日期应该在后续案子发生之前，附件则相对详尽一些，显然属于后续案件发生以后的二次检测。
而这些二次检测无一例外都是对尸体头部的扫描。
叶子襄夸奖过肖文静的信息整合能力，而他自己比肖文静又更上台阶，他把尸检报告翻阅了一遍，跳过少数几处晦涩的专有名词，很快便找到突破的重点。
所有尸体都是因为高空跌坠而死，尸检没有发觉任何异常，直到法医突发奇想，向医院借来一台核磁共振机，扫描了第五具尸体的脑部。过后他将前面四具尸体也一并进行了扫描，结果作为附件添加在已完成的尸检报告中。
叶子襄拿起一张核磁共振的脑部扫描图，即使他不是医学生，也能一眼看出图上人脑的异常——大脑的沟壑不见了，整个脑部呈现通体一致的漆黑！
这毫无疑问违反了核磁共振的成像原理，叶子襄连续看到六张相同的图片才能确定不是人为的错误，尸检报告中的法医也表达了类似的惊骇和疑问，为了进一步追查真相，法医剖开了五具尸体的大脑，但肉眼观察的结果依然扑朔迷离。
被解剖的大脑完全不存在问题，也就是说，除了电子仪器不能正常的扫描成像，尸体仍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法医因此又开始怀疑是仪器出现了故障，叶子襄却不会置疑自己的判断，如果说他先前只有三分的把握，尸检报告则让他提升到八分。
他想，原来如此。
这就是煞气杀人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