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的周定远并不是现在的样子,虽然外表看起来差别不大,男人这种生物,二十五岁是道坎,如果在二十五岁时能够坚持锻炼,保持体形,那么二十五岁与三十五岁,相貌上并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当然气质变得很多,形于外的气质来源于内心的变化,十年前的周定远看起来绝没有现在的钢铁男人味,也绝不会让顾遴这样的小男生心生向往,因为他自己也只是个小男生,哪怕由于部队的经历,使他外表比同龄的刚毕业大学生沧桑了许多。
顶着他这样的外表,再少点表情,自然而然便被人认为沉稳老练,惯走江湖,小喽罗们服膺他,大人物们也对他高看一眼,譬如“猴太子”就很满意他超乎真实年龄的成熟长相。
那时候,周定远已经是“猴太子”手下独当一面的人物,而且是同阶层的小头目里年纪最轻的一个。
人人都管他叫“远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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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哥,”小喽罗张强堆起满脸巴结的笑容,屁颠屁颠地迎到门前,“今儿来这么早啊,下午也没什么事,怎么不午睡一会儿?”
周定远板着脸走进来,朝他点了点头,没有回答他没话找话说的问题。十年前的周定远不像现在,那时候他觉得话少才有威严,才能被手下敬畏。现在,他就算笑着说话手下也不敢不拎起胆子战战兢兢地听。
他站在堆满了建筑材料的工地上,身后是围栏的窄门,抬头望了望天,不知什么时候阴云密布,云层盖子似的密密罩下来,空气中饱涨水分,憋得人透不过气,巴不得下一刻就会打雷下雨,或者发生些更厉害的事把所有闷气都宣泄出来。
……有什么事要发生。
周定远想着,毫无理性的,仿佛某种直觉。
他在工地上慢悠悠地转了一圈,正午时分,除了看场子的张强并没有其他人在,冷清清的只看到一片土场,地面上却脚印纵横,令人可以想象忙碌时的盛况。
周定远随口问:“上午都谁来过?”
“猴太子”把建筑工地上的事都托付给了他,周定远爱岗敬业,每天上午、下午、晚上轮番过来溜达,今天上午他难得没有到岗,因为老家来人,他的父亲肝病越来越严重,千里迢迢到首都医院诊治,他不得不请了半天假去火车站接人。
张强应声答道:“除了徐太太,都是咱们的人来送货,没有外人来过。”
“要叫徐大师。”周定远纠正他,他们这种人习惯管圈子里上了年纪的女人叫“太太”,大概有点旧社会小厮伴当的余毒,他自己第一次见到徐形宜时也犯过同样的错误,徐形宜身边跟着个中年男人,当场就横眉怒目,喝斥道:“懂不懂规矩,这是徐大师!”
后来周定远才知道,徐形宜是没有嫁过人的,她修行的风水法门需要女子保持元阴,也就是必须处女才可以,所以徐形宜活了半辈子,连男人的手恐怕都没拉过。
她身边跟着的中年男人外貌上与她有几三分相似,自我介绍也姓徐,是徐形宜的堂兄。
再往后,徐形宜身边跟着的“助手”每天一换,却都是徐氏族人,有一位长得和她五分相似的,据说还是她一母同胞的嫡亲兄长。
经过那一次,周定远学了个乖,规规矩矩地叫徐形宜“徐大师”,其他徐家人也胡混着叫“大师”,看他们的表情应该是满意的,哪怕他们只是徐形宜的跟班,在风水之道上,远远比不上徐形宜的真本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