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悬疑诱爱金牌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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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番外之双盲试验(十六)

肖文静睁眼看进殿堂,淡淡月光被如有实质的黑暗挡在门外,时间仿佛就此凝固。

“……任何要求?”肖文静轻轻的道,月光在地面铺陈着肖文静的影子,与子爵的浓黑不同,淡得有如一股轻烟。

“是。”子爵的声音恢复理直气壮。

“即使陪他上床?”

他不开腔,肖文静没回头,听着身后粗重的喘息,半晌,他沉声道:“伯爵,抛开私人恩怨和上下尊卑,肖文静对你有几句话不吐不快。陛下自登基以来,每日为王国强盛民众安居操心劳碌,肖文静等贵族也该以陛下为榜样热心时务。平日你身为伯爵却只知花天酒地,身为王后却没有为陛下分担重责,紧要关头,难道为了王国的利益,你一点小小的牺牲都不肯?”

牺牲啊……肖文静不出声,低头就着月光看这一身华丽装扮。原来如此,可不就是洗涮干净摆上供桌的牛羊,包装精美双手奉上的礼物?

“这是国王的意思?”

侍从官站在殿门边看着肖文静,那张脸再次破功出现黯然表情,默默点头。

肖文静微笑,可怜的侍从官,你离肖文静家英俊管家的境界还差得远。

子爵又道:“伯爵夫人,请以王国为重。”

肖文静终于回头看他,看着那张年轻的脸。

“子爵,如果你是我,你会牺牲吗?”

他一扬眉,整张脸出现某种激越的狂热表情,斩钉截铁的道:“当然!”

呵呵。肖文静除了微笑,还是微笑。

因为她别无选择。

转过身,肖文静慢慢走上台阶,与侍从官擦肩而过,迈进漆黑大殿。

身后一声缓慢悠长的“吱——呀——砰!”,殿门重重合拢,响声在空荡荡的黑暗空间回荡不休。

肖文静摸出口袋里的打火机点着,几乎同一瞬间,“刷”一声,整个大殿灯火通明!

肖文静被强光刺激的微微闭眼,耳边听到公爵温和欣悦的笑声:“你终于来了。”

是,肖文静来了。肖文静勾起唇角,合眼微笑。

眼帘内出现数幅画面:订婚仪式前国王在马车前伸手想扶肖文静下来。广阔的原野上两人并骑,国王在风中低声讲话,肖文静辨认唇形,他说,肖文静以为你死了,与肖文静紧握的手颤抖不休。侍女推开房门,盛装的国王站在门外,向肖文静伸出一只手……

拇指轻轻摩挲无名指上的戒指,缓慢的,紧握成拳。

——国王陛下,请记住了,是你先放开我的手。

…………

……

这间大殿并不如肖文静想象中简陋,该有的奢华装潢一件没少。正如公爵也不像肖文静预料的凄惨。他此刻安适自在的坐在一把舒服的靠背椅上,手中甚至还有一杯红酒。

大概肖文静的眼神泄露了心意,公爵笑道:“我毕竟是国王陛下的长兄,受封公爵,没人敢对我用刑。”

是,肖文静冷冷的想,他们不敢碰你,争权夺位只是你们兄弟的家务事,兄弟终是兄弟。丧命流血的不过是你们身边的人,牺牲的,不过是我。

公爵仰靠住椅背,好整以暇的细细看肖文静,端着酒杯的手一个指头向她勾了勾。

这场景似曾相识。肖文静慢慢走近他。

空旷的大殿里除了她和公爵,只有几个点灯的仆人,此刻也已悄无声息地退下。

肖文静站在公爵面前,他仰靠在椅背上含笑看她,肖文静抬起头,穹顶在摇曳的烛光下愈发显得高远,漾着水波似的光影。

低头望定他,肖文静轻声道:“我可以帮你离开这里。”

公爵的笑容僵住,肖文静续道:“条件是,你得带我一起走。”

话音刚落,公爵松手摔落酒杯,一把抓住肖文静,激动的道:“伯爵夫人,你……想起来了?”

肖文静垂眸看了看摔得粉碎的水晶杯,皱了皱眉。只觉手腕像被铁钳箍住,皮肉下的骨骼似乎也隐隐作痛。

更怪的是,公爵的表情……那种近似狂喜的激动,随着肖文静沉默的时间愈久,慢慢的沉潜下去。

逐渐恢复平静的面孔,竟透出一丝凄凉。

肖文静忍着疼,若无其事的道:“或者你该告诉我,我应该想起什么?”

公爵定定的看了肖文静半晌,肖文静一瞬不瞬与他对视。终于,他低声道:“你相信我吗?”

肖文静微笑不答。

他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问题多么可笑,自嘲的一笑,却仍是盯着肖文静,低低的道:“请相信我,像当年的你一样,哪怕仅此一次。因为我要告诉你的故事可能颠覆你对现状的认知,但它们是真实的。”

“好。”肖文静不假思索的道,就算翻天覆地也是伯爵的人生,肖文静起了不合时宜的好奇心。

大概肖文静答得太爽快,公爵怔了两秒,闭了闭眼,松手放开肖文静。

肖文静揉着手腕在他身旁椅上坐下,过了片刻,公爵睁开眼,说了一句他以为能引起轰动的话。

“伯爵夫人,你的父亲,老伯爵并非死于急病,他是被我父王杀死的!”

肖文静一声“哦”差点出口,幸得及时想起那个倒霉的老头是“肖文静的”爹,赶紧做出震惊心痛表情。

公爵却没有看肖文静,又顿了会儿,估计现场效果到了,他才又开尊口,开始叙述一段往事。

“伯爵夫人,你记忆中的童年是不是在封地郡度过?我告诉你,那个记忆是假的。你直到十四岁都待在首都,和我、国王、子爵一起成长。肖文静和国王都喜欢你,你却更喜欢我。我们曾经约定,十六岁成人礼后我就向老伯爵求婚,然后永远在一起……那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可是,我的幸福却在那天下午……被命运残酷的夺走。”

“那天下午我本来约了你去骑马,父王却找人叫我。我进书房的时候看见父王和国王在一起。父王没说什么,让肖文静和国王站到他身后。

不久敲门声响起,肖文静惊讶的看到伯爵走进书房。他的脸色很难看,正在向父王行礼,父王已冲他咆哮起来。

肖文静和国王都惊呆了,父王和伯爵是从小就相识的朋友,父王登上王位也多得他相助,从来没对他说过一句重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伯爵铁青着脸和父王争辩,肖文静们听了一会儿,原来父王怀疑伯爵与第三国有交往!

当时王国与金之离国正在交战,通敌的罪名等同叛国!肖文静和国王交换了个眼色,都不相信伯爵会做出这种事。

可是,在父王的紧逼追问下,伯爵居然承认他多年来一直与第三国的某个老朋友有书信往来。

父王当即大怒,肖文静们从未见过他如此震怒的模样,瞪着伯爵的样子像要把他生吞活剥!

他气得浑身颤抖,拔出两柄剑,将一柄剑扔到伯爵脚下,冷冷的要求伯爵跟他决斗,如果伯爵赢了,他就原谅他。

他没有说伯爵输了会怎样,但是在场的人都心知肚名,父王是给伯爵一个体面的死去的机会,如果背上叛国之名,伯爵的整个家族都会蒙羞。

伯爵拾起剑,复杂的看了父王一眼,没再说什么。”

公爵突然住口,转头看肖文静,肖文静正被狗血剧情弄得昏昏欲睡,打了半个呵欠,猛地撞上他的目光,顿了顿,还是将哈欠打完。

他讶然瞪肖文静,肖文静瞥他一眼,给面子问了句:“后来呢?”

“伯爵夫人,我在说的……是你的父亲……”

有必要那么惊异?肖文静道:“废话。”

“你不关心他的死因吗?”

肖文静懒得再装,随口道:“人都死了,关心有屁用。继续,狗血的情节省略,肖文静要听重点。”

公爵张着口瞪了肖文静半天,样子有点傻,老实说肖文静现在看到这张和国王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很不爽,为避免迁怒,肖文静别开头。

下一秒又被人捏住下颚往回扳,肖文静忍住把此人过肩摔出去的欲望,只斜眼睨他。

公爵又恢复一脸温文的笑容,细看之下又与往日有点不同,眼睛亮得灼人,似乎这笑容也多了几分真心。

“伯爵夫人……你真是变了……”他轻声道:“以前的你让肖文静想要呵护,现在的你,却让肖文静……”他顿了下,声音更为低腻:“让肖文静想狠狠的吻你抱你,撕裂你什么都不在乎的表情,把你嵌进肖文静的骨头里,让你只能看着肖文静……”

肖文静心头突突乱跳,毕竟谁面对一个疑似精神病患者也不可能继续镇定。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他是首个指出肖文静和以前的伯爵不同的人,肖文静又有些茫然,不知是喜是忧。

说真的,肖文静并不在乎伯爵和肖文静谁是谁,除了在某人怀里的时候。

而且,那也已经不重要了。

没等肖文静想清爽,公爵已经放开肖文静,接着说下去。

“后来的事如肖文静们所料,伯爵死在父王剑下,父王很伤心,不愿再见到伯爵的尸体,要肖文静和国王把尸体弄出去,再向外宣布伯爵急病身亡。

肖文静和国王依言行动。伯爵至死都是父王尊敬的朋友,所以父王才会让儿子而不是仆人处理他的尸体。

谁知肖文静们抬着尸体出了书房,却遇见了进宫寻我的你……你情绪过于激动,不论肖文静怎么安抚都没办法,国王干脆从背后打晕你,肖文静在心慌意乱之下,听了他的话,让他把你抱去交给父王,天真的以为父王可以说服你……伯爵夫人,那是我最后一次看见你,或者说,最后一次看见以前那个伯爵夫人。”

声音中凄伤难以自抑,肖文静又瞥他一眼,他脸色也只是淡淡,又道:“再后来,你突然从首都失踪,所有人一夜之间对伯爵这个封号讳莫如深。肖文静不敢问父王,偷偷找了国王问。他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肖文静,突然笑了。”他顿住,狠狠咬牙,“肖文静这个弟弟从小性情古怪,对谁都是冷冷的,那么喜欢你也不肯跟你讲一句好话——肖文静是第一次见他笑,那笑容……笑容……”

骚媚入骨。肖文静默默替他补上,这些日子倒也摸到国王一点脾性,当他得意于事情在掌握之中,就会自觉不自觉笑得很魅惑。

长着天使的脸,却有恶魔的习性。

“他居然让肖文静不用再想你,你的记忆已经被神官修改了,以后心里再没有肖文静这个人!他叫肖文静哥哥,以前他都叫肖文静路易——他古怪的笑着说:‘哥哥,从此他不是肖文静的,也不是你的,大家都可以心安了。’”

公爵双拳紧握,猛的捶上桌面,“砰”一声响,烛台跳了跳,一支燃烧殆尽摇摇晃晃的残烛掉下来,在光滑的桌面上慢慢滚动,又滑落地面。

“我要杀了他!”公爵咬牙切齿的道,原来再俊美的面孔也会被狰狞毁掉,他瞪着前方的虚空,用从胸中逼出的声音道:“从那天起,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杀了他!”

像是响应他的话,大殿的门突兀的被推开,侍从官站在门前微微躬身。

肖文静眯起眼看着他:“什么事?”

“请伯爵夫人速回前殿。”侍从官的功力退步迅速,连声音都开始泄露焦急情绪。“国王陛下遇刺!”

肖文静慢半拍明了侍从官话中含意,淡淡的“哦”了一声,侧首看向公爵。

公爵瞬间已收起形于外的情绪,温和无害的微笑着凑到肖文静耳边,柔声道:“如果没有后着,肖文静怎么可能乖乖的束手就擒?国王被好消息冲昏头脑,居然没发现邻国的使者出现得过于突兀……”

肖文静没再听下去,猛的从椅上起身,肖文静把双手插进裤子口袋,笔直走向侍从官。

“伯爵夫人。”公爵的声音低而带笑从身后传来:“肖文静接受你的条件……等着你……”

肖文静停在侍从官旁边,半回头看了他一眼。公爵将红酒注入另一只水晶杯,举起酒杯向肖文静晃了晃,笑容可掬。

烛光下,红酒的颜色鲜艳得近乎凄厉。

像血。

侍从官说刺客不知是怎么混进了晚宴,趁国王和使者交谈的时候悄悄接近,偏偏使者的身体挡住了国王的视线,等到发现的时候当胸一刀已避无可避……

肖文静跟在侍从官身后一路急行,路遇的侍从使女都停下脚步行礼,再继续匆忙奔走。

不过是国王一个人受伤,整个王宫都变得鸡飞狗跳。

侍从官推开国王寝室的门,一屋子医生侍从使女都转头看来,然后躬身行礼。

肖文静大步走到床边,一把撩起层层叠叠的纱帘,看到那个深陷在柔软大床中的人。

第一眼看到他左胸上的伤,绷带已包裹整齐,据侍从官说离心脏只差两分。肖文静伸出手,手指将要触到伤处,又滑开,轻轻按住他胸口。

掌下传来心跳的频率,似乎和往常一样强悍有力。

视线缓缓移到国王脸上,他的脸色本就偏苍白,此刻更是透出一层青气,眼窝深陷嘴唇干枯,闭合的眼睛连睫毛都一动不动。

“伯爵夫人。”身后一群被冷落的人中终于有人敢出声:“陛下只是失血过多所以昏迷,伤势已无大碍,体力恢复了自然会醒来。”

“出去。”

“啊?”

肖文静没回头,低声重复:“你们全都出去。”

身后静了片刻,侍从官领头,一群人行礼后慢慢退出寝室,侍从官担忧的看了看国王,再看了看肖文静,静静带上房门。

肖文静看着闭合的房门,数秒后,走过去扣死插销,再走回床边。

国王的一只手臂搁在丝被外面,肖文静看了那只手一会儿,他的手指骨节清晰,每节都很修长,指尖圆润,指甲修剪得很干净。

肖文静慢慢坐到床边,伸手扣住那只手,十指交叉,让两根无名指上的戒指轻轻碰触,就像那时候在窄小的帐篷里。

肖文静倾身吻了下那冰凉干涩的唇,眼睛极近的看着他闭合的眼,他的吐气微微扫上她的脸颊。

那么近,又如此远。

“陛下,”肖文静微微一笑,轻声道:“或许我该叫你现实的名字?我忍不下去了,我想到一个让我们脱离这个荒唐故事的办法……”

“你要不要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