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少穆第一次见到林思懿,她还只是刚入门的新弟子,个头刚刚长起来,没胸没臀,瘦弱稚嫩得像个过早发育的小学生。
她随着本门来参观,他作为得意弟子到车站去迎接客人,主动帮她提行李,那小孩儿像受惊一般猛抬头看他,长长的睫毛颤抖,一双眼睛汪着亮晶晶的水波。
龚少穆心想,她像一种小动物,这种强烈的似曾相识感,可是像什么呢?
他把她安排坐在大巴车靠窗的位置,紧邻着他,因为总觉得她会被陌生的邻座吓得惊跳起来,全程他也尽量往走廊那边靠,一点不敢碰到她露在外面的肌肤。
九月,盛夏余威尚存,大巴车的冷气被一帮年轻血旺的学生用体温盖了过去,龚少穆保持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很快就汗流浃背,不透气的白色涤纶衬衣巴在脊梁上,难受得像贴了一张粘搭搭的膏药。
又过一会儿,他忽然感觉习习凉风从身侧传来,风虽不大,恰好从领口钻进去,帮他把衬衣布料鼓荡起来,让他身心大畅。
龚少穆呆了呆,迟疑地转头看。
那个瘦弱的小孩儿双手举着一本厚厚的旧版书,或许是他们门派自制的不传之秘,看来却像板砖多过像书,而她吃力地挥舞这板砖一样的书——为他扇风。
看到他转过来,林思懿眨了眨眼,龚少穆发现一滴汗珠顺着她的睫毛落下来,鼻尖上也洒了几颗小水珠,暴烈的阳光照在她无暇的皮肤上,晶莹剔透,仿如花瓣上点缀的露珠。
他想,这小孩儿真好看。
十八岁,也不算小孩儿了。
他恍然觉悟,正像一朵花酝酿着盛放,在他面前的分明已是一位正当最好年华的少女。
龚少穆对自己的未来有清晰的规划,别人说他天资出众,他却向来不觉得自己特别聪明,认定是由于刻苦学习能得了师傅另眼相看。
他没有心力去恋爱,突如其来的心动于他更像一场从天而降的灾劫。
他克制自己,这并不难,他对这一门技能早已驾轻就熟,小时候他能做到不眼热同门的漂亮衣服新奇玩具,青春期他拒绝了心存好感的师妹表白,如今,他当然也能保持理智不被爱欲左右。
可他有时候会梦到林思懿,龚少穆不做那种小清新的长发背影裙角飞扬的梦,他在梦里对林思懿很野蛮,他亲吻她,扯开她的领口,把手伸进她的裙摆底下。
醒来以后他并不觉得愧疚,毕竟那只是梦而已。
后来他偶尔也会遇到林思懿,长大了的林思懿远没有在他梦中那样魅力四射,总是平平常常的打扮,表情有点呆,走路都会出神,唯一值得称道的或许就剩那头漆黑厚密的长发。
龚少穆有一次跟踪她走了一条街,她似乎迷路了,傻乎乎地在几条相似的街道之间绕来绕去,好几次鼓起勇气想要问路,不巧她选中的人都在她走近前急匆匆地先跑开。
他看着她的背影,她把头发扎成茂盛的一束,黑色的头发在白色的后颈扫来扫去,有时候觉得痒,她自己伸手过来拨开。
龚少穆突然发疯一般想要知道那头发的触感,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就被这狂热的欲求淹没……
为了找回他的理智,他不得不转身狂奔而去。
夜里梦里,他拆散了她的长发,将他和她交叠着淹没进去。
再后来,她成了他的未婚妻,每个人都说她喜欢他。
龚少穆不相信,他也不敢相信。
他要做的事还那么多那么多,理想如此巨大,爱,并不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