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赛?冠军?
所以她果然进入了风水师竞技大会的决赛!
肖文静发觉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震惊,反而有种“第二只靴子终于落下来”自暴自弃的释然感。
她回头看处于上方的委员会七长老,似乎他们每个人也都在低头看着她,兜帽的阴影笼罩,看不清他们的表情。
肖文静心中感慨,却也没有办法,在工作人员无声地催促下,她不得不转身继续往下走。
叶子襄与顾遴跟在她身后,对于她即将参加决赛这件事,顾遴表现得很无所谓,他想着,反正他会保护她,如果对手占优势,他才不会管是不是比赛中,直接冲上去干掉竟敢伤害她的混蛋;叶子襄表情淡漠,手却摸上了腰间的伏犀剑,鉴于他在这次风水师竞技大会全程中给肖文静开的各种后门,很难说他心里是不是转着与顾遴同样的念头。
倒是杨慎思,随着同伴走到观众席中部,忽然抬首凝注肖文静的背影,毅然转身,快步地倒了回去。
不知出于何种理由,奇异的,周围没有人冒出来阻止他,领路的工作人员也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到。
杨慎思一路回到七人金字塔的底部,与左手边第一位海长老对视了一眼,后者做了个向上的手势,杨慎思颔首为谢,继续往上行。
他很快又来到金字塔中上部,钱长老却没有像阻拦肖文静那样叫住他,反而轻轻一笑,道:“你来了,哀长老和我打赌,说你不会倒转来……看来,我又赢了。”
杨慎思笑了笑,向她浅浅地鞠了一躬,没有多说什么,身形不动,脚步不再往上,头却抬起来,目光深深地望向哀长老。
“长老,”他直截了当地道,“您需要我做什么?”
…………
……
肖文静没有发觉杨慎思离队,她过于惴惴不安,而这次的紧张和不安她认为完全有正当理由——她马上就要和当今年轻一代最牛逼的风水师硬碰硬对战了!
那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她绞尽脑汁回想自己遇到过的风水界年轻天才们:刁蛮任性的赵雁声、傲娇任性的刘攀龙、痴情任性的林思懿、假装任性的龚少穆……好吧,除了郑吉这个门户破落了的非典型二代,其他风水师二代们基本都可以挂上“任性妄为”的标签。
或许还有蒋论道例外,肖文静的心抽疼了下,那真是个无论以什么标准来看都完美的青年……
能进入风水师竞技大会决赛的选手,那自然是天才中的天才,肖文静不认为自己好运到能遇见另一个蒋论道,而且蒋论道外表是谦和了,实力一定不平易近人好吗!
反正她是打不过的,她在心底叹口气,也不是什么涨别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这叫做有自知之明,她踏上风水师这条道路还不到一年,野路子出身,半靠自学半靠叶子襄,中途老师还失踪了……再想想她连真正的风水案例都没处理几个,尽搞些歪门邪道,能走到今天这步,她已经幸运无比,不该再奢求其它。
可是……
大约是人心不足,她却没办法叫自己放低野望,她对即将到来的决赛充满痛苦、害怕、紧张、期待,因为她想赢。
她想赢,想把奖杯(如果有的话)掷到那些瞧不起她,践踏过她,视她为脚底泥的人面前,让她们知道她没有如她所愿的堕落,她从监狱的出来,更像是由地狱爬回人间,如今又凭着自己的能力升入天堂。
她想赢,想让她的老师、她的兄弟、她的爱人,她在这个世间最重视的三个男人亲眼看到她获得成功,那样,或许她就不必再羞愧于她对他们的意/淫,或许她就不再耻于承认她的心摇摆不定,或许,她就有那么一点点配得上他们的爱情。
她想赢,是的,她已经足够幸运,但都已经走到这里,万里长征最后一步,为什么她不能击败风水界的天才成全一个普通人努力得到回报的励志童话?
肖文静深深地、深深地吸入一口气,新鲜空气仿佛最好的助燃器,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深处,某个一直以为它不存在、以为它将永远沉睡的地方,“蓬”一声燃起了雄雄大火。
她的野心在燃烧。
…………
……
龚少穆沿着原路飞奔,本以为自己还要重回山中爬高蹿低地寻人,谁知刚离开小镇,远远就望到一个熟悉的娇小身影。
他大喜,便想加速迎上去,风驰电掣地奔到中途,心中陡然打了突,脚下狠狠地刹住。
对了,他想,他不是应该对林思懿冷淡一点吗?他不是早就决定好了:在光耀门楣之前不谈儿女私情,他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事必须去做,还要维持自己人前轻狂浮躁的表相,那些不堪的样子,他怎么能允许她看到?
这诸多或大义或私情、或冠冕堂皇或阴微怯懦的理由中间,龚少穆一时竟分不清哪个才是最重要的,哪一个才是他不敢与林思懿相好的真相。
他在这边犹豫不决,踌躇不前,那边的林思懿却也发现了他,高高兴兴地飞奔过来。
“龚师兄,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林思懿太开心了,笑得合不拢嘴,连忙伸手掩住笑裂的“樱桃小口”,跳跳蹦蹦地冲过来,一头撞进龚少穆怀中。
龚少穆僵立不动,她也不在乎,自己主动抱住了他的腰,抬头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迭声不停地问:“是不是担心我了?是不是觉得过去对我太过分了?是不是决定以后要对我好一点?是不是再也不愿意离开我?”
龚少穆何等聪明,只听她说了这几句话,结合她以往胡闹的个性,顿时把林思懿“失踪”的真相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你……”他想愤怒地质问:你是不是故意落到了后头?是不是假装失联来吓唬我?是不是为了这种幼稚的理由枉顾自己的生命安全?
你不是傻!?
龚少穆有那么多既将冲出喉咙口的斥责,还有他知道肯定会对林思懿起效的冷嘲热讽,他可以像过去那样轻易把她赶走,让她离他远远的,再也不会影响到他清净的头脑和未来早就准备好的人生规划。
他完全可以做到。
可他舍不得。
龚少穆选择听从了自己的心而不是头脑,他张开双臂,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将林思懿搂进了怀里。
…………
顾迥被工作人员领到观众席的最底端、最前排,那里有一部分被划为选手区,进入百强以后被淘汰的选手不会被强制送出秘境,允许他们逗留在高台下的湖畔草坪上;进入十强以后再被淘汰的选手待遇更好一些,他们可以留在高台之上观看剩下来的比赛。
工作人员让他在一旁稍等,自己过去找人,不过片刻,顾迥便看到一位穿斗蓬的窈窕女郎独自款款向他走来。
错不了,他咽了口口水,即使还没有看清她的脸,他已经一眼认出来她的身材。
他的百分百完美女郎!
女郎迎着光越走越近,顾迥还没看清她的脸,却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眼也不敢眨,仿佛走上前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他等待了近三十年的命运。
女郎开口道:“你……”
…………
“长老,”杨慎思问道,“您需要我做什么?”
哀长老似乎对杨慎思的问题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反问道:“你觉得我需要你为我做什么?”
杨慎思似乎放弃了以往纡回婉转的语言艺术,仍然是直来直去地答道:“任何事,只要我能做到。”
他几乎毫无底线地退让震到了哀长老,他停顿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
“孩子,”他和声道,“你知道,无论你怎么想瞒着她,她也不可能永远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杨慎思坦言道:“从第一天见到我就有心理准备,可不是现在,请您为我保守秘密,我愿意为此付出代价。”
哀长老思索片刻,遗憾地摇头。
“我很抱歉,如果她没有赢得决赛,我可以接受你的条件,继续对她隐瞒你的秘密,但如果她赢了……”
哀长老的语气变得坚决起来。
“风水师竞技大会的最终胜者将成为下一任委员会的长老的候选,如果她赢了,我将告知她真相,不能让她继续留在你身边冒险。”
杨慎思沉默了。
早在钱长老第一次提出“风行草偃”的问题时他便有所警觉,哀长老二次重复提问,他更是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但直到现在,哀长老当面承认,他才能清楚地知道肖文静的前途有多么远大,她的未来多么光明。
他守了她七年,却在一个不留情的间隙放她远走,茁壮成长。
“我不会伤害她,”杨慎思没有放弃努力,低声道,“我只是希望有些事由我自己亲口告诉她。”
哀长老怜悯地看着他,许久,又摇了摇头。
“孩子,我不能冒险,你是‘阳刻风水’的继承人,她是‘阴刻风水’的继承人,阴阳分界,阴阳风水自诞生那日便互为天敌,你们必须共同成长,实力均衡,到最合适的时候,像你们的前辈那样决一生死。”
哀长老又深重地叹了一口气。
“孩子,这便是你们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