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滴答!”
肖文静被单调的声音惊醒,她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大脑还没有恢复运作,隐约觉得听到了水声,但那水声怎么可能近在耳畔。
她猛回头,身后当然没有水笼头,她隐隐绰绰间只看见几样家具的轮廓,等到眼睛缓慢地适应了光线,轮廓又变得愈渐清晰。
她在哪儿?不是家里,有些眼熟……为什么身体疼痛难当?
肖文静怀疑自己在做梦,可是梦里也会这么痛吗?她躺在坚硬冰冷的床铺上,试着坐起身,腰部以下却根本使不出力道,右手几乎没有知觉,左手伸过去碰了碰,也不知道碰到哪里,像是被烧红的烙铁接触,痛得她惨叫一声,眼泪奔涌而出。
痛痛痛痛痛……
肖文静短暂地丧失了思维能力,大脑中只剩下一个“痛”字在刷屏,她身不由己地蜷缩成团,痛得不断抽气,听到自己的喘息声如风箱般嘶哑地响彻静室。
渐渐地,在自己的喘息声之外她又听到另一个声音:沉闷、拖沓、不怀好意的脚步声。
这一定是梦吧?还是个想醒都醒不过来的噩梦!肖文静惊恐地瞪住脚边的房门,脚步声就是从门外传来!
“谁?”她以为自己出声喝问,声音却轻得如同耳语,“谁在外面?”
脚步声毫不停滞,保持着稳定地节奏由远处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肖文静觉得心跳的节奏都快要被脚步声同化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恐惧,或许因为这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或许因为梦境中陌生的环境,又或许因为,她本不该知道门外来的是谁,可她心里偏偏有个火星闪烁般的念头——她知道来的是谁!
她知道那是个恶魔!是恶鬼!是在梦中将她害得遍体鳞伤的罪魁祸首!
脚步声停在门外,顿了顿,伴随着“吱呀”一声缓慢地向内打开。
闭眼不看门外高大的人影,肖文静捂住耳朵放声尖叫。
…………
……
徐龙图抓着肖文静跳窗逃生,他不敢回首张望,却听到了顾遴发自内心的威胁,边埋头狂奔边心下忌惮,眼前晃来晃去都是那少年布满血丝的双目。
他自己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货,出自同类的警觉心,他相信顾遴不是说说而已,如果他不幸被逮到,那小子真的敢手起刀落。
他又惊又惧,因此多恨几分肖文静。
肖文静在他跳窗那会儿便失去知觉,这回是真的痛晕了,徐龙图想过扔掉她,但实在不甘心,眼角余光瞥见那辆面包车,便连拖带拽地把她弄上车。
警察来得太急,为了追顾遴也没等到支援,所谓“你们已经被包围”不过是例行的套话,徐龙图发动面包车大甩头奔向后门,除了几名警察象征性地跟在后面跑几步,竟分不出一辆警车。
徐龙图眼见着后视镜里顾遴的身形由大而小,那小子倒是咬住尾巴不放,可惜他再厉害也只是血肉之躯,徐龙图连踩几脚油门,面包车汇入车流,很快便把他甩得影踪全无。
这就算是逃脱了?可是逃去哪里?下一步该怎么做?徐龙图茫无头绪,他甚至不知道绑架肖文静的事为什么会被警察发现……也太快了吧,是族里出了叛徒吗?嗯,肯定是叛徒!
他本就是胆大妄为又自作聪明的个性,再加一个徐象生那样的老子,活到这把岁数还没点独立处事的才能,猝然遭逢异变,惶恐之下更变得疑神疑鬼。
徐氏族人不可信!徐龙图执拗地认定了这点,大家族内平时免不了磕磕碰碰的纷争,他此刻带上有色眼镜去回顾,真是“洪洞县内无好人”。
既不能投靠亲族,别的外人就更不可靠了,徐龙图也没朋友,思来想去,北京城里竟找不到一个他的容身之处!
最后还是后座上昏迷的肖文静给了他灵感,徐龙图想起她招供了“阴刻风水”的所在地,又记得有句话叫“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把心一横,掉转方向盘就把面包车开回了福音小区。
…………
……
看到徐龙图出现在门外,肖文静的记忆瞬间回来了,她知道自己是心理出了问题,不是第一次了,以前杨律师找医生为她作证,说她这种病叫做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因为精神承受不起所受的伤害而造成间隙性失忆。
她现在也控制不住自己声嘶力竭地尖叫,明明喉咙痛得像是插入了一把钢刀,她连吞咽都困难,声音却自发地往外钻……
福音小区的隔音很好,徐龙图并不担心肖文静的叫声被人听见,只觉她叫得烦人,走近了大耳刮子扇过去,肖文静应手而倒。
终于清静了。
徐龙图没好气地把她推下床,见肖文静四肢摊开地软倒,破衣烂衫间露出白皙的皮肤,他现在哪有那兴致,伸脚踢远点,看都懒得多看一眼。
他躺在单人床上沉思,想着白天发生的事,心烦地翻了个身,又想自己在六零二室楼上楼下地搜索,就差没把墙了,为什么还没找到阴刻风水?
难道肖文静是骗他的?量她也不敢!
还是把她弄醒了再问问,他想,这女人害得他那么惨,也别听老爹说留她的命,找到阴刻风水就掐死她,摔死也成,就从六楼窗户推下去,要不扔外面那湖里,湖水看着挺深,几天应该浮不上来……
徐龙图在脑子里模拟肖文静的一百零一种死法,却始终未能起身付诸行动,他折腾了一整天,早就神困体乏,这么躺着躺着,不知怎么地便闭上了眼睛……
午夜十二点整,远远的,不知哪家的古老时钟传出嗡嗡的报时声。
徐龙图和肖文静一个睡在床上一个晕在床下,房门虚掩,第三道窄门旁的字迹在黑暗中凝如血痕。
无声无息,有雾气蒸腾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