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晚了,睡吧,我陪着你。”白渊轻轻拍着她的脊背,像哄小孩子似的。
或许是因为有孕,又或许是因为靠在白渊的怀里能让她安心,即使烦事缠身,云千西也很快就沉沉地睡去,她呼吸均匀,白渊凝着她白净的脸,心里柔软得如同春风。
他不敢轻易闭上眼睛,他害怕被邪物控制,做出伤害他身边之人的事情来,他将云千西放下,出了房门,往龙王殿而去。
青龙和玄武此时还守在龙王殿没有离开,见到白渊前来,两人双双单膝下跪行礼,白渊眉心拧起,看着他们问:“你们何时变得这么守规矩了?”
青龙和玄武面面相觑,青龙道:“难道不是殿下要求我们做下属的要有下属的样子吗?殿下还说,倘若下次再敢在你面前放肆,殿下就处决了属下呢!”
青龙越说越委屈,他们跟在殿下身边那么多年,殿下何时要求他们守规矩了?简直可笑!
玄武只字未语。
白渊头疼地按了按眉心,青龙所说的,他根本就没有记忆,“这么晚了你们还守在这里?”
“难道不是殿下您让我们守在这里,哪里也不许去的吗?”青龙憋屈,殿下难不成得了失忆症了?他自己的说的话,自己都不知道?
玄武小心地瞅着白渊的反应,“殿下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没事。”白渊挥了挥手,坐到龙椅上,沉声道:“青龙,你说的事情,我没有记忆。”
青龙:“……什么意思?”
“你们也知道,如今我邪气附体,等同于身体里住着邪恶和善良两个灵魂,很多时候我做了什么事情,我自己都不知道,所以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两人惊愕,白渊这话让他们觉得玄乎,心理准备,他们需要什么心理准备?
“玄武,你去将龙族长老们请到这里来,我有要事宣布,谁也不能缺席。”白渊命令。
“是,属下这就去。”
因为情况特殊,所以所有人的动作都极为迅速,很快龙王殿就聚齐了龙族所有核心的人物,所有人望着龙椅之上的白渊,等候命令。
“大家都知道,如今我邪气缠身,很多时候做事不由自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给族人带来灾难,今日将你们召齐,就是让你们记住,从此刻起,龙族上下所有的事情都听龙后安排,我再无实权,为了全族的安危,你们必须办到。”
众人皆惊!
“龙后腹中已经有了龙族血脉的延续,而我身体里的邪物也必须除去,我已经和龙后商量好,下月十五便是除邪之日,届时,你们所有人都不得阻止龙后,你们可明白?”
“可是,您会很危险啊……”大长老接话道。
“没有可是,这是关系全族安危的大事,龙族有后,为了族人,我个人的生死无关紧要,你们要助龙后一臂之力,不得违抗,不得懈怠,违者杀无赦。”
“是!”
白渊回到龙后殿的时候云千西还没有醒来,他走进室内,坐在床边上,今夜的夜色很好,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屋内仿佛染上了一层荧光。
他坐在床前,安静地凝视云千西的模样,或许是有孕的原因,她睡得格外沉,他进出竟然都没有吵醒她,他不知道另一个自己到底是什么模样,但是能让如今的云千西感到心慌的,定然是十分恐怖的,他似乎一直都在给她带去伤害,无论是千年前,还是千年后。
他是欠她的,他欠她的,永生永世都无法偿还。
可是他却没办法陪伴她永生永世,甚至不可能陪她一生一世。
他爱的人,他始终不能跟她长相厮守。
只是这么静静地守着云千西,他不敢入睡,他也有害怕的事情,他害怕他突然又失去了原本的意识,而他却被恶念催促着朝不好的方向前行,伤害他身边的人。
云千西很晚才醒,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白渊,他坐在床边,撑着手肘看着她的模样,唇角微微含笑,如沐春风。
云千西心神微微一荡,“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她刚刚睡醒,声线里透着一丝慵懒,格外好听,白渊的心顿时又柔软了几分,他俯过身去,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嗓音里含着淡淡的笑意:“刚起,睡得好吗?”
“很好。”云千西笑道。
白渊扶她起来,拿过衣服一件一件地给她穿上,云千西觉得奇怪,以往白渊也会给她穿衣服,但是从来不会穿得如此缓慢,也没有哪一次有这次这般细致入微。
他为她穿好衣服,又带她到梳妆镜前坐下,云千西正欲问他想要做什么,却见他拿起了桌面上深棕色的木梳,“我好像从来没有给你梳过头发,是我的过失。”
“梳头这种事,有侍女伺候,何须你动手?”
云千西哭笑不得,她的头发十分浓密,且长至腰际,根本不好打理,寻常侍女都要捣腾好久,白渊这种被伺候惯了的人,怎么可能能为她盘好发髻?
除非他再练个十天八天,或许还有得期许。
“我见过侍女是怎么为你梳头的,你不用担心。”
白渊轻轻一笑,似乎心情极好,嘴角上扬,眉梢温软,满目柔情。
云千西也懒得跟他争辩,正反也是无事,便由他去了,她看着镜中倒映的他雪白修长的身影,一股暖意从心脏处四散开去,只觉得这一刻真是岁月静好。
本以为白渊会将她的头发弄得一团糟,却没想到一刻钟之后,他却真的盘了个侍女经常给她梳的发髻,且并不比侍女的手艺差。
云千西不禁笑道:“这要是在二十一世纪,以你如此快学快用的本事,无论哪行哪业也是难不倒你的,你一个大男人连梳头发都能学得如此快,果真不愧是我的夫君。”
镜中的云千西朱唇潋滟,眉梢温婉,白渊拿起桌上的白玉发簪为她别上,状似不经意地问:“千西,强行让你嫁给我,你怨过我吗?”
怨过吗?自然是怨过的,那段时间是她最消极的时候,她走不出死亡的阴影,走不出大战的阴影,她怨恨很多人,包括自己。
可是最终师父一语点醒梦中人,她怨什么呢,生命中有太多的无法预测,他们离开了,再也回不来,而她活着,他们都是为她而死,他们的离开只是为了让她更好地活着。
连师父都不责怪她,她又为什么整日沉浸在悲痛中走不出来?
为她付出的人,没有人希望她生不如死地活着。
“白渊,过去的事情,我希望就让它们过去,只要我现在不怨你,以后不怨你,便足以。”云千西浅笑,“你说是吗?”
白渊环住她的颈脖,从后面抱住她,侧脸轻轻蹭着她的,低语道:“是,再正确不过。”
门外响起玄冥的声音:“主上,要起床用膳吗?”
云千西回道:“让侍女进来伺候。”
玄冥带着侍女进去时,看见白渊和云千西坐在梳妆镜前,他们正低声说着什么,神色温和,毫无剑拔弩张之态,玄冥心有不解,看这时的白渊和昨日的白渊相差甚远。
她并没有多问,等侍女伺候他们洗漱完毕,白渊才牵着云千西的手坐到圆木桌旁,玄冥将准备好的早点端上来,她看向云千西,云千西朝她点了点头,示意她没事,她才放心。
早点很简单,云千西味觉还没有恢复,吃什么都是一个味道,只是她最近偏爱白粥,所以玄冥便准备的白粥。
白粥还是滚烫的,白渊拿过勺子慢慢搅动着,热气袅袅,云千西能闻到白粥香甜的味道。
“味觉是怎么失去的?”白渊舀起一勺慢慢吹着,一边问道。
“我也不知道,突然间就失去了,我尝试过医治,但是都没有成功,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云千西无所谓地说着,其实她猜测到一点,失去味觉,或许是因为那段时间她的心里压力太大,这种心病,靠药物几乎是没有治好的可能性的。
治不好就治不好吧,只是吃不出来味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让大长老给你看看,你现在身怀龙子,若是胃口不好,对你腹中的孩子也不利。”白渊说,“况且,你极爱美食,没有味觉岂不是遗憾。”
“不用了,没有用的,我自己都是半个医者,我自己的情况我自己知道,这是心理问题,不是身体的原因,别浪费力气。”云千西拒绝。
“心理问题?”白渊凝眉。
云千西嗯了声,“你别担心,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问题,慢慢就会好了。”
白渊沉默了几许,把盛着米粥的勺子喂到她的唇边,“喝粥吧,再不喝就凉了。”
云千西低头抿了口,果真是没有任何味道的,她的舌头尝不出味道。
青龙进来时便看见白渊正在给云千西喂粥,他暗忖,这时候的殿下应该还是正常的殿下,而云千西眉眼间不经意表露出来的柔和,隐约中仿佛有种能安定人心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