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文青羽眸色一冷:“你将无痕给了我,他便是我风华轩的人。即便要罚,也再轮不到你。”
洛夜痕薄唇抿了抿,凤眸便又深了几分:“你再说一遍。”
“我风华轩的人,除了我,即便是天皇老子,也没有资格教训!”
“文青羽。”洛夜痕声音沉了沉,凤眸中似有什么在破碎,眼看着便是山雨欲来。
文青羽并不怕他,将目光直直迎向了他:“无痕若是死了,我就……”
“你就如何?”
“我就与你,老死不相往来!”
这话说完,半晌没了声音,良久,方才听到洛夜痕淡然声音再度响起:“你很好!”
说罢,竟然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刑律堂。
文青羽晃了晃神,这就,完了?心底却有一丝不安在扩大,洛夜痕这人睚眦必报绝不吃亏。
什么时候都第一时间叫忤逆他的人深刻认识到,谁才是做主的人。
今日居然就这样走了?话都没有说一句,看上去竟好似根本没有生气。
却也只有文青羽知道,他这看上去没生气比生气要恐怖的多。
“好呦。”飞鸾一声欢呼:“这么些年可算又见到个能将他气的说不出话的人了,以后日子应该要热闹了。”
文青羽嘴角抽了抽,这人是洛夜痕的下属么?仇人吧,好似看到他吃瘪高兴的不得了。
“他……是不是生气了?”
“恩。”飞鸾点点头:“是生气了,而且很严重。”
“他经常这样很严重的生气?”
“不经常。”飞鸾摇了摇头。
“上一次见他这样大约在他五岁,他父皇打算废后令娶。”
“结果,整个皇宫所有后妃的头发一夜之间全被人给剪了。皇上震怒想要处置他,结果,他却先一步登上锦荣最高的观星楼顶,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将一个用头发编成的大大的喜字挂在楼外。并且微笑着问他父皇,用全体妃子头发编的喜字用来恭贺皇上大婚,是不是就叫结发之情?”
文青羽嘴角抽了抽,洛大美人的黑心真是十几年如一日,五岁稚童就能做出那样惊世骇俗的事情来?
“所以,蜀帝就打消了废后另娶的想法了吧。”
"那是自然。”飞鸾点点头:“他若是不想被吐沫星子淹死,只能从根上彻底断了废后的想法。”
文青羽默了默,这种事情也只有蜀国才能发生。若是换了其他的帝王,洛夜痕那一番作为几个头都被砍了。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任何天子最不喜欢看到的,便是国家里有人的声望能够盖过他。即便那人是太子,他的儿子。一旦露了锋芒,下场便只能是死。
蜀国的帝王却与所有人都不相同。
天府之国物阜民丰,多山川河流,气候非常湿润宜人。有一年却莫名其妙的大旱,险些饿殍遍野。洛夜痕降生那一日,天降甘霖,一下子解了蜀国百年未遇的大旱灾。之后便风调雨顺。
所以,蜀帝非常喜爱洛夜痕,尚未满月便封了太子。之后,更是向他倾尽了满腔父爱。而对自己其他的子女则满不在乎,完全视作陌生人。
正因为此,洛夜痕那样不着调的胡闹才能叫蜀帝回头。
他那么做,首先将废后的心思公布于众,堂堂蜀帝自然不好再做宠妾灭妻的薄幸郎。
再者,剪发如同割头,同时敲打了所有后妃,她们的脑袋随时有可能搬家,不傻的便只能收起自己的小心思。
三来,那看似愚蠢的结发之情的提问,实际上是为了提醒蜀帝认清楚谁才是他最该记得的结发之情。
当然,还有第四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蜀帝喜爱洛夜痕,那不是帝王之爱,而是父亲对儿子最单纯的喜爱。就如天下所有的父亲一般,看到自己儿子越聪明,自己便越自豪。
小孩子玩闹的无心之举,却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一箭四雕,那个时候,他却只有五岁。
文青羽叹口气:“这人……简直是个妖怪。”
飞鸾抿唇一笑:“南疆的大巫祝说,他是紫微星入命。紫薇入命,七星归位。星云图中,他不可或缺,所以,你小心。”
文青羽撇了撇嘴,只觉得心头凉飕飕的。不由甩了甩头,把那一丝不安压在心底。
“这三日,你怎么折磨他的?”
“呵呵。”飞鸾低头看着自己艳红的蔻丹,声音轻软娇糯:“这你得问问妙杀和妙心,我不伺候傻子。”
妙心上前一步,声音毫无起伏的说道:“我们将凌云阁中所有能找到的蛊虫在他身上种了个遍。”
文青羽狠狠吸了口冷气,难怪无痕没有任何外伤,经脉内腹却无一完好。原来是蛊虫作祟。
蛊虫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自然也有相生相克。一下子全种进去,说不准就能衍生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东西出来。
他能活着,还真是奇迹。
“这种事情其实在南疆不算什么。”飞鸾轻快地说道:“养蛊药师家里通常都会配有蛊人,就是为了发现新的蛊毒。”
“不过,蛊人通常都是刚刚断气的尸身,心头还有最后一丝阳气未散,再喂以傀儡蛊制成的活死人。这样子还有意识的蛊人,倒是普天之下独一个。”
“这法子,实际上是他自己想出来的。你到真是冤枉了洛夜痕。”
文青羽扭头看一眼无痕,他仍旧睡的极沉,半点没有要醒转的意思。
“若是不救,他还能活多久?”
飞鸾撇撇嘴:“你以为,身体里有上百种虫子的人能熬过三日?”
飞鸾看她一眼,红艳的唇角勾了勾:“洛夜痕那个笨蛋,跟小时候一样,从来不会表达自己的想法。实际上,他从没想过要这小子的命。惩治他,也不过是为了叫他以后能堂堂正正的活。”
文青羽抬头看向飞鸾。
飞鸾丹凤眼中荡起一抹妖娆媚笑:“他来时,内伤严重,心灰意冷,功力折损大半,能活着也多半就是个废人。不破不立,先破后立。唯有毁了他的一切,才有机会重塑。”
文青羽想了想,眸子中突然一亮:“萧若离在这里?”
飞鸾斜睨她一眼:“他怎么会在这里?”
文青羽却是笑了一笑:“他若不在,谁能想得出先破后立?他若不在,谁有本事经脉重塑?他若不在,百虫入体,经脉寸断,谁能护住心脉不散?”
飞鸾以手扶额,似乎突然之间极为苦恼:“这是你自己猜出来的,我可什么都没说。”
文青羽心中一动:“我就说呢,洛夜痕怎么突然就懂了医理,开方煎药那样精通。甚至能叫连睿诊出滑胎之脉,原来他们两个早有联系。”
她一直不明白,连睿那一日怎的就笃定她是滑了胎。连睿那人一贯无法无天,却是从不屑说谎,尤其是对连胤说谎。他既然说自己是滑胎,便说明她当时的脉象真的就是滑胎。
那一日能改变她脉息的,除了她喝的药就是洛夜痕在软榻边给她舒缓筋骨的推拿。药碗叫秋云染偷偷拿去检查过,不会是药的问题。那便只能是推拿了。
现在回想起来,洛夜痕当时手法非常怪异,却是每一下都落点与她身上各处大穴。这样的法子,洛夜痕当然不会。便只能是萧若离教给他的。
这两个人,堂而皇之的在风华轩里玩起了障眼法。骗过了连睿,骗过了天下所有人,这才叫秋云染得到了一点小小的教训。
不然,那么大一摊子血,她的外伤,便怎么都不可能遮掩的了。
可是,洛大美人什么时候和萧若离有了联系?
“你在他面前可千万别做出这种样子。”
“什么?”
飞鸾娇笑声声:“你这幅样子明显是在思春,思的还是墙头外面的春。叫洛夜痕看见了,那还得了?
文青羽嘴角抽了抽,什么叫墙头外面的春。她从来就没有在墙头里面待过好吧。
“若离呢?还不快出来,人要是死了,我可不答应。”
“咳咳。”却听得院子里面传来微微一声轻咳,下一刻,便听到春风般和煦的男子声音:“早知,瞒不过你。”
屋门口光线一暗,萧若离翠竹样颀长的身躯静静伫立在门口。一双眸子笑意融融,如同三月最柔和的暖阳,一下子便叫笼罩的人暖到了骨子里。
“若离。”文青羽眯了眯眼:“你什么时候归了洛夜痕了?”
箫若离眼风温润:“拿了人家好处,总得做些事情。”
文青羽挑眉:“什么好处?”
“你也耐心些,总有你知道的时候。”
文青羽撇了撇嘴:“怎么总觉得你被他收买了?”
萧若离却极认真的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荣王是个不错的买主。”
文青羽默了默,萧若离这人看上去比阳光还温暖。实际上却是根本捂不热的坚冰,能叫他说出好来的人,天下间实在不多。
“无痕什么时候能醒,我好些事情要问他。”
萧若离不过朝着无痕微微扫了一眼:“这问题不再是我能解决的事情,得看他自己。”
文青羽便也朝床榻上看了一眼,瞬间了然。原来无痕早就醒了么?
只可惜心魔作祟,始终没有真正的醒转。
于是,她唇角勾了一勾那就由她来做这最后一破吧。
“若离,你听说过破龙血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