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得到了想要的,满意了吗?”他低低的开口,还是很虚弱。
“不满意!”罗太后斩钉截铁的否定了,大声的说道:“我一点也不满意。我要出我二十多年的怨气,我要讨回你们欠我的公道!我要扳倒田家,我要做皇后,做不了皇后我就要做太后,我要把我的儿子扶上那把椅子,我要俯瞰河山,我要号令天下,我要所有的人都臣服在我们母子的脚下!”
陆青云不语,带着同情和鄙夷的目光望向她。
这也是曾经和他共同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女人啊!他曾经也对她怜惜过,虽然不是爱,却也是有过亲情的存在。她在他面前,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善解人意,那么的多才多艺,那么的谦恭卑微,原来,这些都是假象!比起田家明目的张狂,她隐藏在骨子里的狠毒,更让人觉得可怕!
“母后……”子霖颤抖的唤道,眼眶有些红,一时还无法从这样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陆青云的目光被子霖的呼唤吸引了过来,他似乎有些叹息,静默了一下,又开口问道:“子霖曾经是多么豁达的孩子,他不拘小节,不贪恋富贵,肆意随性,朕以为,他会是朕的孩子里面,最快乐最轻松的那个,可是……你毁了他……你的爱,是疯狂的,不是在爱他,是在害他……”
罗太后又哈哈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神变得凄楚了起来:“子霖,是我唯一的希望……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逼他娶他不爱的女人,逼他壮大自己的胆量和野心,逼他放弃父子亲情,逼他断绝兄弟情深……你以为我想吗?不!我不想!可是,我的孩子啊!他曾经太善良,也太执着,他爱上了不该爱的女人,他眼睁睁的看着他爱的女人在受苦,却又无力相助。他若是不去夺这个皇位,皇位是谁的?是太子的,还是田家的?你以为,太子若是继位,田家的人会放过我们母子吗?不!他们不会!田舒妤会比我更狠,她会赶尽杀绝,她会要我们母子的命!我们不想害死谁,我们只想好好活着,活的有尊严一些!这,有什么错?”
“你今天所做的一切,就是朕的昨天。朕告诉你,朕做了这个皇帝,一点点都不快乐,从来都不快乐,也不满足…..你问问咱们的儿子,他满足吗?他快乐吗?不…..他不…….”陆青云捂住了胸口,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曾经天真的少年,为了那高高在上的威严,为了那号令天下的权力,违背了自己的誓言,娶了不爱的女人,又为了江山的稳固,朝堂的平衡,灭了她的家族,天知道,他是多么的后悔和痛苦…..在二十多年孤独的岁月里,他一直在心底忏悔,可是,他没有选择,即便是在忏悔,可是,他依然清楚的知道,若是能够回到当年,他还是得那么做,他只能那么做。这,就是一个生活在皇室的男人的悲哀和无奈…….
相比之下,他的六子子璃,才是最聪明、最明白、最超脱的人。他一直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知道自己在乎的是什么,他会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他会爱他生命里的每一个人,他会用自己的善良去对待别人,他会用自己的能力去保护他的亲人,可是,他不会盲目的、贪恋的追求那些看起来辉煌,其实肮脏的虚荣的权力和荣耀。该动手的时候他毫不客气,该放手的时候他从不强求,在他的世界里,没有任何身外的东西,比他的爱人、他的亲人更加重要。所以,他经历了不幸,却仍然是最后一定可以得到幸福的人。
想到子璃,他的心略略安慰了一些。他想,他没有信错人,他的这个儿子,一定不会让他失望的。一定!
“母后,您错了……”子霖突然开口,静静的,却又难以掩饰心底沉痛:“我们都错了…..朕不坐这个位子,朕可能会面对很多困难,朕坐上了这个位子,朕还是不开心…..一点都不开心,也不轻松…...父皇、母后,你们知道吗?朕现在突然在想,谁是这个尘世间最傻的人?你们知道吗?你们一定不会认同,可是朕就是这么想的:每一个国家每一个朝代的每一个皇帝,都是这个世界上最傻的人!”
靳宇墨打了一个喷嚏,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有些难受的哼了哼,笑着对低头刺绣的翩翩说:“谁想我了?我怎么老是打喷嚏啊?”
翩翩抬头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你觉得谁想你了?”
靳宇墨又笑,想了想走到她身边说:“是侍郎家的三小姐还是将军家的大小姐呢?”
翩翩扯起绣花的针作势就要扎过去,宇墨忙笑着说:“老婆,人家开玩笑的嘛,给十个胆也不敢招惹那些女人啊!你愿意,儿子还不愿意呢!还有肚子里这个小家伙,要是生出来也跟他娘一个心眼,以后可有我受的了。”
翩翩笑着说:“我看不是有人在想你,是有人在骂你,多少达官贵人等着把自己娇滴滴的闺女送到你这头狼口中呢,你偏偏不要,谁送罢谁的官,人家能不骂你吗?”
宇墨蹲在她腿边,摸了摸她鼓鼓的肚子说:“这回儿可得是个闺女了吧?都说闺女跟爹亲,臭小子已经跟你最腻歪了,理都不理我。我希望这回一定得是个闺女,也让我扬眉吐气一回。”
翩翩拍开他的手反问道:“要是又是个儿子呢?”
宇墨眼睛一瞪:“那不成!那你得接着生,什么时候给我生个俊闺女什么时候算完。”
翩翩恼恨的咬牙:“你当我是猪呢?扎你…..看我不用针狠狠扎你!”
宇墨笑着抱住她说:“老婆,等你生完孩子,看看为夫不用那啥狠狠扎你!”
翩翩羞得脸通红,忍不住就去挠他:“瞧瞧这是一个皇上该说的话吗?简直就是一个登徒子!”
“等兔子?我不等兔子,我等你,就等着你赶紧的生完孩子了好吃白兔了…….”
“你还说!”
夫妻俩正笑闹着,宫人进来禀告说:“皇上、娘娘,南理特使送来理国陛下的急信,请您尽快回复。”
宇墨和翩翩都愣了一下,宇墨忙将信接了过来,迅速打开,看了几眼,递给翩翩。
“不知道林大夫愿意去还是不愿意去?”翩翩有些担忧的说。
宇墨点点头:“嗯,他现在喜欢大盛,在大盛生活的很开心,东平又是他的忌讳,不去的可能性比较大。”
翩翩点点头又摇摇头,快步向外走:“不行,人命关天,我必须得问问去。”
宇墨跟上去,笑着说:“得了,林大夫最疼和最怕的就是你,你要是一开口,他能不去吗?”
翩翩一边大步走着,一边笑着说:“我得问问他,是不是在东平有个被他抛弃的林婶娘啊!他这么忌讳东平。”
正说着,宇墨轻轻咳嗽了一声,停下了脚步,翩翩扭头,看到了呆呆站立的林子路林大夫。
“林大夫。”翩翩谦恭的弯弯腰。按说,她是皇后,她无需拜他,可是,在她心里,他是长辈,是可以通过他,想到父王的长辈,他疼她护她,她又怎么会不尊敬他呢?
“翩翩,什么事?”他淡淡一笑,似乎从某种沉思中醒了过来。
“有一个朋友,他的亲人也许是中了毒,想请您去帮帮忙,给解一下。”翩翩忙轻声请求道。
“东平?”他直接开口问道,方才已经听到翩翩和宇墨的对话了。
“是的。就是我们在西蔺见过的那个女扮男装的女孩子,煜儿都看出她是女的那个…..”翩翩解释说:“他们夫妻是哥哥最好的朋友。”
林大夫的眼神微微一闪,马上追问道:“是那个戴着碧罗钗的女子?身着一身男装,却插了一枚女人的钗。”
翩翩点点头:“对,就是她。”
林子路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问道:“那枚碧罗钗是谁给她的?”
翩翩笑着摇摇头说:“这个我们也不知道,回头您见了她,自个儿问她吧!只要您见到她,便一定有机会问的。”
林子路沉默了片刻,还是点点头:“好,我去,那现在就出发吧!”
翩翩和宇墨面面相觑:“现在?这么快?这么迫不及待?他不是最忌讳去东平了,难道…….”
翩翩和宇墨也知趣的没有再追问下去,每个人都有故事,每个故事也许都有巧合,何必要残忍的揭开别人的伤疤呢?
林子路缓向外走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对宇墨说:“我不要一兵一卒,我只要你们提供一些药材。”
宇墨点点头:“好,没问题。”
林大夫又扭头看向翩翩,沉默了片刻幽怨的说:“我没有抛弃林婶娘,是她抛弃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