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卿、爱妃，你们先到殿外候着，朕有话要和云轩说。”他微微后倚，声音透着一丝疲乏。
“是！臣妾告退。”柳贵妃忙识趣的躬身退下，临走，又狠狠瞪了一直沉默的染染一眼，才悻悻离去。
“微臣告退。”柳宰相也跪拜后离去。
染染有些紧张的看了云轩一眼，云轩悄悄往她身边挪过去一点，对着她微微一笑，用那样温柔的笑容，给她一点鼓励和安慰。
他的笑容那样摄人心魄，那样让人的心安定又温暖，染染一时竟呆了，傻傻的望着他，眼里便只有他，竟忘记了，头上还有一个天子。
两人眉梢眼底都是情意在流转，龙椅上的江雨良不动声色的看着，也不惊扰他们，静静的等着他们自己回神。可是，等了许久，忽然感觉最有威严的自己，倒像是个被忽视的局外人，而时间过去再久，那两个人的眼中，也只有对方，连他这个当爹的，都被无视了，遂重重咳嗽了几声，才将两人惊醒过来，双双弯腰低头，脸色微红的不敢吭声。
江雨良沉吟片刻，忽然问染染：“杜染染，你喜欢他吗？”
染染轻声回道：“喜欢。”
因为羞涩，她的声音很低很低，江雨良皱了皱眉头，又问：“说什么？朕听不到，不喜欢？”
染染忙说：“不是，民女说，喜欢！”
江雨良又转向云轩说：“她的声音太小，朕听不清，不过，她好像说，她不喜欢你，你也就别……”
“皇上！”染染急了，忙大声回道：“民女说，喜欢！”
江雨良一脸迷茫的问道：“什么？喜欢什么？”
染染红了脸，却咬咬牙，鼓起勇气说：“民女说，喜欢王爷！”
“王爷？哪个王爷？朕的儿子们，个个是王爷。”江雨良冷哼一声，又说：“总不能个个儿子都让你喜欢去。”
云轩眼角开始抽抽了，他的心忽然就放下了，因为，他已经从父皇的话音里，感觉到了希望。父皇平时总是很冷肃的表情，唯有他们父子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放下面具，展露他作为一个父亲，最柔软的一面，如今他当着染染的面，也开始有些不讲道理了，这就说明，他在心里接受了染染。那么，在表面上，在身份上，他可以接受染染了吗？
染染可不了解他的性子，他是天子啊！天子在百姓的心里，那便是如龙如虎，喜怒无常，岂是她可以顶撞的？她的汗都冒出来了，悄悄转眸看看云轩，却见他面无表情，也没有一点暗示，心里便更紧张了。
“民女……民女喜欢……喜欢……”染染红着脸，低声嗫嚅着，要当着别人的面，说喜欢他，好难啊！
“喜欢老三？喜欢老七？喜欢老八？还是……”江雨良故意拉着一张脸，沉声问道。
染染急了，忙大声回道：“不是！都不是！民女喜欢的是…..民女喜欢九王爷！”
话音刚落，她便羞得抬不起头来，云轩心底一暖，忍不住微微转头看了她一眼，她的脸便愈发红了，头都要低到地上去了。
“哦！”江雨良点点头，染染松了一口气，他又接着对云轩说：“云轩，她说，她喜欢你……”
云轩微微一笑，正要开口，江雨良却忽然截住他的话说：“可是，你们年轻人不是常说吗？喜欢不是爱！对吧？”
云轩差点笑出声来，可还是迅速收敛了神色，他是最了解父皇的，遂一本正经的点点头：“父皇说的极是！”
染染懵了，脸色难看的要死。不会吧？您是皇上，日理万机，还有后宫三千要撒撒雨露，没事去幸幸嫔妃，生生孩子玩，要不要这么执着，这么认真？您老人家也说了，是年轻人说的嘛，那您就不要老是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了吧？这不是明摆着难为她吗？爱不爱的不是应该男人们来说的吗？她是女人哎！脸皮很薄很端庄很淑女的女人哎！虽然没人承认这几点。
染染装傻，不去回应他的话，可皇上又岂是如此好糊弄的。他转头又看向杜染染，存心问：“杜染染，你说喜欢九王爷？”
染染嗯了一声，他又问：“那你不爱九王爷，是吧？”
染染的汗下来了，扫了云轩一眼，轻轻咳嗽了一声，想要他给自己解围，可是云轩偏偏这会子变傻了一样，一动不动。染染恨的咬牙，又不敢赌气说是，若是说了是，那厮的毒就白服了，他的苦，也白受了。
染染百爪挠心，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江雨良又执着的追问了一句，染染轻轻摇摇头，江雨良揉了揉眼眶说：“朕忙了大半天，累的眼都晕了，看你们都变成一人两个头四只手了，你点头摇头朕都看不见。对了，杜染染，还没有回答朕的话呢！”
染染都快哭了，这个死皇上，你怎么就这么闲情呢？问一遍就得了吧！非得逼着人说出来。
云轩这才叹了一口气，故意说：“父皇，不要难为染染了，她不爱就算了……”
“不是的！”染染一急之下，脱口而出：“我爱，我爱你……很爱很爱…….”
染染终究是女子，说着说着，还是羞红了脸，头都要低到地上去了，再也不敢开口了。
云轩心底一颤，眸光软软的转向她，眼底浮现惊喜的笑意，又往她身边挪了挪，和她紧紧挨在一起跪着，悄悄伸出手，借着广袖的遮挡，紧紧握住了她有些汗湿的小手。
她微微抬了抬头，悄悄转眸看了他一眼，咬着唇，不敢说话。
江雨良将他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暗暗一笑，心底略略有些宽慰了。儿子太傻，为了她也许做了任何人都想不到的事，他若是非要棒打鸳鸯，不是要他的命吗？可是，局势未明，前路坎坷，他要保护他，必然就不能全都顺着他，其实，更确切的说，不帮他，便是在帮他。
“杜染染，有些话，便是要说出来，才让爱你的人和你自己不后悔。你先到殿外候着，朕有话要和云轩单独说。”江雨良叹了口气，语气不再如方才一样让人捉摸不透，温和了许多。
染染恭恭敬敬的的告退了，到廊下去候着。殿门被关上了，父子二人在里面谈些什么，没有人知道。
染染走到廊下，便看到柳贵妃坐在廊下的花栏前，身上披了一件厚厚的貂皮大氅，手中还抱着暖手炉，正在和柳宰相说些什么。
染染福身拜了一拜，恭恭敬敬的的站在一边安静的候着。
柳贵妃站起身，缓缓走到她身边，沉默的打量了她片刻，突然一甩手，狠狠给了她一个巴掌。
染染懵了，一个趔趄，几乎摔倒，倒是旁边站着的一个稍微年长些的宫女伸手扶住了她。染染不认识她，想要开口说声谢谢，可是，腮边很痛，眼底也有泪，一张口眼泪便落了下来，话也没有说出来。
宫女眼神闪烁了一下，扶了她一下，又松开了。
“杜染染！你这个祸水！”柳贵妃咬着牙低声骂道：“你害的我儿子好惨！当初，你不是说，你只是一个侍婢，对云轩没有非分之想吗？你不是说，你只要自由，不要做他的侍妾甚至是侧妃吗？原来，你想做的，不是侍妾和侧妃，而是他的王妃？你也配？”
染染紧紧咬着唇，不争辩不解释，只是默默的承受她的辱骂。云轩中了毒，尽管他们说了那些理由，可是，各人心里信不信，他们无法强求，毕竟，事实是，云轩开口要她，为了她承受了太多压力。她不要因为自己的沉不住气，再给他增加烦恼。他为了她连命都可以不要，她连这些小的羞辱都承受不住吗？
柳宰相静观不语，柳贵妃眼底有波光流转，那是她百折千回的挣扎。她给杜染染的这一掌，是用了力气，因为她恨，可是，一掌下去，她的心便软了，不为别的，就为了儿子。但是，她这一掌，更是打给背后的柳宰相看的。她不能因为云轩的坚持，让柳家的人生了罅隙，让他们母子少了这个有力的靠山。那样，便是坏了大事。
柳贵妃看起来似乎还是不解气，她又高高举起手来，似乎是还要打下去，那位年长的宫女终究是看不下去了，迅速一弯腰福身拜道：“娘娘息怒，皇上今儿似乎是动了气，万万不可再因为这些小事惊动了圣上，若是在此时惹怒了皇上，对王爷也无利。娘娘一向宽容贤德，还请高抬贵手，不要跟杜小姐一般计较。”
柳贵妃悻悻收回了手，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第二掌，她已经不想打了，可是，为了背后站着的那个人，她必须挥起手来，青华一提醒，她便顺手推舟的放下了手。
“幸得青华提醒，本宫是气糊涂了，青华莫要因此事烦扰皇上才是。本宫去偏殿候着，若是皇上宣召，还请姑姑遣人通报一声。”柳贵妃轻声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