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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天机(3)

为什么在太宗时期强势嚣张的温氏,到了高宗年间竟开始收敛势力,日渐低调。想来是发生了那件事,让他们开始觉得,凌驾于朝堂之巅,其实也无异于置身炭火之上吧。

所以之后十几年,温氏一直走保持实力却不过分出头的风格,直到温恪上台。

深吸口气,他忽然有点明白慕仪这些年的感受了。夹在其间、左右为难,当真痛苦得紧。

他用了三天时间来接受这件事,然后下了决心。可不待他将这个决心告诉她,她就丢下他跑了。

她对他根本没有半分信任。

第二日整整一天,姬骞的人用各种手段将船上搜了个遍,却仍没找到慕仪的一根头发。傍晚时余紫觞立在床舱内,蹙眉无奈道:“我们不清楚这船上的构造,又不敢张扬,找到她的机会实在渺茫。要不把杨氏抓来问一问?”

秦继道:“不用,我已经去试探过了,她什么也不知道。迷药应该是那些人趁她不注意下的。”

余紫觞道:“那怎么办?明天一早船就要靠岸了,你们好歹想点法子啊。”

“靠岸?”姬骞道,“这船暂时不用靠岸了。”

什么?

很快,她就知道了姬骞的话是什么意思。半夜突然有人来敲门,余紫觞散着头发打开,却见杨氏立在那里,一脸歉意道:“扰了夫人好梦,只是有件事发生得紧急,必须来支会一声。”

“什么?”

“唉,我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情,下汀沿线的江岸都被封锁了,不许任何船只停靠。明儿我们恐怕不能上岸了。”

余紫觞眸光一闪,眉毛已然蹙了起来,“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可不是,也不知这些大人到底在闹什么!”杨氏唉声叹气,“对了,怎不见那位小姐?她还是不舒服?”

余紫觞无奈道:“是啊,晕船晕得厉害。”

两人又闲话了几句,余紫觞关上房门,转过身时眉间忧色已然褪去,一丝笑意浮上唇角。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余紫觞这样平静对待。

第二日一早,得知今日不能按计划上岸之后,众人纷纷开始兴师问罪。船长亲自出来主持大局,好话说了又说,最后实在忍不下去,撂下一句,“官府封锁了江岸,某又能有什么办法?横竖今日是上不了岸了,诸位若是心存不满,大可以找官家告状去!”

这么一通话说出来,众人这才讪讪而去,嘴里仍不住发着牢骚。

余紫觞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瞅着姬骞,“您这般行事,会不会太招摇了?”封锁江岸是多大的事情,如今只怕各州各郡都得到了消息,还不定怎么想呢!

“你觉得我张扬?”姬骞反问,“你觉得我已经乱了分寸了?”

余紫觞微愣。

姬骞笑了,“你这样觉得,那些人也应该这么觉得吧。”

略一思忖,余紫觞反应过来,“您是打算……”

“正是。”姬骞道,“这段时间我一直让人留心着船的周围,确定没有人坐小船离开,那么阿仪肯定还在船上。今日我命人封锁江岸,想必那些人会如你方才那般,认为我已经乱了手脚。明晚,我会给他们一个逃走的机会。”

众侍卫都被召进来,他平静地讲了自己的计划,不出所料立刻有人反对,“主公,万万不可!主公以万金之躯犯险,若有什么意外,置社稷于何地!”

“许知,我看你该去考个功名,当个朝官。听你方才的口气,我还当是御史大夫在跟我说话。”姬骞冷冷道。

许知头埋得更低,口气却十分坚定,“小人死罪,但主公不可不慎重!”

“你老想着你主公,可你家主母如今身在险境,又当如何?”余紫觞不耐烦道。

“小人自可以为主母豁出性命,但主公不可!”

“那你家少主也不用管了!”余紫觞冷冷道。

“少……主?”许知困惑。

姬骞慢慢转头,看向余紫觞。

仿佛这才发觉自己失口了,她别过头,神情懊恼。

“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姬骞道。

不用余紫觞回答,一个念头已自动浮上他的脑海。太荒唐,太可怕。但他知道,只能是那样。

之前的许多疑点,通通都得到了解答。为什么慕仪在离开前那段日子看起来那么疲惫,还有那晚余紫觞说“她身子不好”,以及他心中从头到尾都充斥着的不安和忐忑。

“她有孕了,对不对?”他语声发紧,面色微白,“她怀了我的孩子,你们竟还要带着她走?”

余紫觞默了瞬,“我觉得她离开更好。”

“你有什么资格决定怎样对她更好?”姬骞忽然发怒,“她是我的妻子,是死后要跟我躺在同一副棺椁的人,我都没有决定怎样对她更好,你凭什么!”

余紫觞语塞。姬骞额角青筋狂跳,他闭了闭眼睛,努力平复脑中的纷乱。

他想起新年时,他明明猜到慕仪会离开,却鬼使神差顺着她的意思,带她出宫,带她去珑江池,然后离开她的身边。

他给了她逃走的机会,却希望她能在最后一刻后悔,为了他留下。

可她还是毫不留恋地走了。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她一并带走的还有他们的孩子。

从前她总说他心狠,可是这一次,分明是她的心更狠。

当天接下来的时间和第二天,姬骞的手下开始在船上到处搜寻,行为不再如从前那般小心,许多人都看出了端倪。然后,某位贵人在船上丢失的消息传开,人心惶惶。

“贵人?”吃饭时,吴老三大嗓门道,“也不知是什么贵人,耽误了爷爷我的生意,真他妈晦气!”

“吴老三你不要命了是不是!”杨氏疾言厉色,“你再胡说就给我滚出去,别说是我们商队的!我可受不起这个连累!”

吴老三被她吓得一愣一愣的,嗫嚅着不知该说什么好。

“杨姐姐,你是不是真知道些什么啊?”有汉子凑近,低声问道。

“我知道什么也不会告诉你,做好自己的事便是了。”

当晚亥时,十几艘小船悄然靠近大船,领头的正是下汀太守。船长得到消息后,忙不迭跑到甲板上恭迎,连声道:“竟让大人亲自前来,小人惶恐,小人惶恐!”

大家没料到太守大人居然跑到商船上来,全挤在不远处打量,窃窃私语。

太守板着脸,一本正经道:“本官来此,为的是捉拿钦犯。我们得到消息,有大盗藏匿于这艘船上,故而封锁江岸,带人来搜查。”

船长大惊,“钦犯?这这这,这是哪里的谣言?小人如何敢藏匿钦犯!”

“你也别慌,本官没说是你藏匿钦犯。是那钦犯乔装改扮,混在这艘船上,与你没什么干系。”太守道,“好了,你们通通进去,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给我搜,务必要仔仔细细,任何蛛丝马迹都不可放过!”

众官兵得了命令,朝船舱走去。船长愁眉苦脸地跟着,还得不住跟客人们说着抱歉。

船上乱成一团,谁也没有注意,停满了小船的江面上,有一艘船慢慢划走了。

小船越划越远,到某个地方忽然停住,只见水雾迷茫的江面上,一艘小船从暗处出现,舟头姬骞长身而立,神情平静。

余紫觞站在他身后,轻笑道:“阁下好兴致,大晚上竟轻舟夜游睢江。可惜这睢江水急,阁下当心别一不小心翻了船。”

他们对面的小舟上,一黑衣男子咬牙切齿道:“你们设局引我出现?”

“正是。煞费苦心,皆因君故。”余紫觞笑道,“现在,把皇后娘娘交给我们,或许我们还能考虑饶你一命。”

“就凭你们?”黑衣人冷笑。

“自然,就凭我们两人可拿不下你。”余紫觞道,“本来我们也很伤脑筋,要知道,大晚上在江上划着船跟踪你可不是件容易事,人一多就被发现了。但是,有这位秦君在,倒也不用担心。”

闻言,黑衣人看向立在一旁的秦继,却见他神情冷淡,唯有目光锐利如鹰鹫。

他握剑的手紧了又松开,“余夫人,你这般违逆左相大人,可有想过自己的下场?”

“我的下场不劳您费心。”余紫觞道,“现在,先担心担心自己的下场吧。”

黑衣人冷笑:“我天机卫从来就没有贪生怕死之辈。不管你是谁,要想从我手里抢人,先问过我的剑吧!”

他飞身跃起,手中长剑向秦继刺去。寒光凛冽,秦继也在同时拔剑出鞘,与他缠斗在一起。

如果慕仪见到这一幕,定会大大感叹一番,原来传奇里讲的并不全是编造。武林高手在半空中打架这等拉风的事情居然真的发生了。只见夜色之中,二人以小船为各自的落脚点,斗得风生水起。

秦继的剑刺入黑衣人胸膛的同时,他也奋力将剑刺入了他的胸口。

“砰——”巨大的落水声。黑衣人跌入睢江,血水四下散开,又很快流走。

秦继落在小舟上,面色惨白。余紫觞扶住他,“你怎么样?”

他眉头紧蹙,费力道:“剑上有毒。”

余紫觞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让他咽下,“这是我配的药,可压制毒性,你先服了。陛下,您快去看看阿仪!”

两条船隔得不远,姬骞飞身一跃,落在那条小舟上。没有丝毫犹豫的,他挑帘而入,然后抱着面色苍白的慕仪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