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歌喝了一口茶，漫不经心的问：“爹，儿臣听说皇上有意立太子，这个节骨眼上，玄宸却被派出去了，是不是说明，玄宸的机会就小了？”
颜相冷笑，摇摇头：“未必！雪灾是一个契机，他若是能做的好，功绩便又增加了几分，朝野上下的口碑也会愈发的好，皇上能忽视吗？”
轻歌放下茶杯，故意说：“皇上骗人，还曾说什么颜家的女儿将来一定是太子妃，我都嫁入王府多久了，这太子妃什么滋味都还不知道呢！真怕，怕这辈子都只是一个王妃，不晓得母仪天下是个什么滋味。”
颜相不语，怡然喝着自己的茶，并没有透出一点点反对或者安慰的意思，颜夫人心疼了，拉过轻歌的手，轻声说：“别担心，你是定然会做皇后的，咱们颜家肯定不会只出一个皇后的，你爹一定有这个本事……”
“闭嘴！别胡说！”颜相将茶杯重重一放，眼底闪过一抹警告的意味，瞪了颜夫人一眼，又看了轻歌一眼，还没开口，便被装傻的轻歌打断了。
“爹娘，我看王爷还不如十一和玄青的机会大，都怪你们，当初……”
颜相一掌拍在桌上，轻声呵斥：“别胡说八道！你就安心做你的三王妃，别看局势一时的低迷，将来怎样，谁也说不准。你小看了你爹！”
说完，站起身，冷声嘱咐：“爹要进宫去面圣，你好生呆着，一会儿让人送你回去，记住，这些话在爹娘面前说说就是了，以后不许对任何人讲。”
轻歌低垂着 眼眸不语，颜相走后她还噘着嘴，颜夫人又心疼了，忙拉着她的手劝慰：“你别怪你爹，他也是怕祸从口中。”
“女儿不过是跟你们说说，还能跟谁说？女儿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棋子，嫁一个不想嫁的人，为的到底是什么呀？娘，您倒是说说看，即便是玄宸得了大位，天下不还是姓沈？咱们颜家能得到什么好处？女儿现在真的有些后悔了！”
颜夫人忙低声说：“你姑母若不是皇后，会有颜家的今日吗？你将来若是也做了皇后，那颜家的声望必然是更胜一筹，这个天下，除了天子沈家，便是颜家了！到那时，爹娘和你哥哥，都愈发跟着风光，难道你不想要自己的亲人过最好的生活吗？”
轻歌心底一颤，瞬间明白了。如果自己真的做了皇后，父亲要的，比现在更多。
除了天子沈家，便是颜家？那么欲望膨胀到了极限，颜家会不会取代天子沈家？
轻歌的心猛地一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父亲想要的，大抵是外戚****，可是，当权力已经到了臣子该拥有的极限，会不会生出外戚夺权的事端来？皇上担心的，就是这个吧？
“做皇后真的有那么好吗？”轻歌不以为然的样子，冷哼一声，不认同。
颜夫人眼底波光闪动，脸上也暗暗散发着淡淡红光，低低的呢喃：“俯瞰江山、母仪天下，掌管后宫生杀大权，被人敬仰，被人忌惮，被人簇拥，想要什么便有什么，想做什么便可以做什么，这样的荣耀，有几人不想要？”
颜夫人话语中对后位的羡慕，让轻歌愈发心惊，她甚至不敢继续试探下去了，生怕看到了听到了自己想都不敢想的话。
“娘，也许，皇上也担心外戚乱政，所以才故意冷落玄宸呢？”
颜夫人冷笑，反问：“那又怎样？你父亲这些年，难道是白做官了吗？他说能将王爷推上那个位置，就一定能！”
轻歌的手微微颤抖，不敢再问，呆呆坐了半晌，便离开了颜府，回到王府。
屋外风雪连天，屋内暖炉烧的通红，窗上挂着一层水珠，提醒着屋内的人，里外的不同。
玄煜将无力的思思抱在怀中，围好被子，轻声问：“可要吃些东西？”
思思虚弱的摇摇头，软软的靠在他怀中，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玄宸推门进来，岳先生紧跟其后，手中拎着药箱。
“三哥！”玄煜轻声唤道，生怕自己的声音太大会吓到了无力的思思。
“今儿可好些了？”
玄宸走到床前仔细看了思思一眼，看她的气色并没有变差，便放心了，走到暖炉前烤着手，对岳先生点点头：“先生继续给她施针吧！”
岳先生上前，嘱咐玄煜将思思放平，打开裹着布的银针，一根一根，小心翼翼的按照穴位扎在思思身上。
下人送煎好的药过来，玄煜亲手接了，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凉着。
片刻，岳先生又将银针撤了下来，点点头说：“不要担心，顾小姐的毒基本已经控制住了。下毒之人大抵是心软，给的药不够分量，当然，似乎本也无意要她的命，只是让她受些折磨。”
玄煜一想到便痛恨，又怕将坏情绪传染给思思，只好暗暗咽下，端起药碗，亲自服侍思思喝了药，又扶着她躺下。
“三哥，怎么样？有什么消息没有？”玄煜看思思又睡了，便轻手轻脚的走到玄宸身边，小声问。
玄宸眸光轻轻跳跃，但笑不语，继续烤自己的手，玄煜急了，忙压低声音又问了一遍，玄宸轻轻叹息：“难道，你还盼着那一天快些来么？我倒希望，一切都是一场梦，一个幻觉，只是我多想了。”
玄煜也变得感伤起来，沉默了许久，轻声说：“我们不主动伤人，可也不能等着人伤害，你说对吗？”
玄宸的视线落在跳跃的炭火上，又看了熟睡的思思一眼，幽幽叹道：“真羡慕你们，不管明天如何，终究还是在一起的，不必承受分离。”
关于思思的身世他没有将自己所有的怀疑对玄煜托盘而出，因为他看在轻歌的面子上，对颜皇后的秘密还有所保留。
他只告诉玄煜，颜家的人要杀思思，他怀疑思思是颜相的私生女。可是，毒，是谁下的呢？
出了玄煜和思思的房间，玄宸低头沉思着，风雪落在肩头，又融化了，他收紧了披风，在岳先生的陪伴下，登上了城门楼。
“王爷……”岳先生欲言又止，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玄宸回头看了他一眼，沉声嘱咐：“先生有话请直讲。”
“王爷，老夫一直有一个疑问，但是没敢向王爷直言。”
“说便是，先生说话无需遮遮掩掩，更无需迟疑。”
“顾小姐的毒，其实中了已久，推算起来，应该是您在追查雪影宫期间所中。”岳先生轻声提醒。
玄宸震惊，呆呆看着他，低声问：“先生的意思是……”
“王爷在发现顾小姐不对头的时候，也有人同时，甚至更早发现了顾小姐的秘密，至少，是知道她易容的真相的。”岳先生当时并没有跟随，但一直和玄宸保持着秘密联络，多少知道一些当时的情形。
玄宸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不停的在心底揣度。
最能接近思思的人，便最有机会发现思思的秘密，而当时接近思思的人，不是轻歌便是俏儿，到底是她们中的谁？轻歌不会伪装的那么好吧？她一向直白，应该是搁不住心思的，那么，是俏儿？
俏儿和思思朝夕相处，同居一室，机会最多，但是，俏儿看起来那么单纯，她不像是那么有心机的人啊？至少，表面不像。
如果是俏儿，她是为了谁？轻歌吗？她又怎么会有这么奇特的毒？岳先生说这种毒会在身体里潜伏，过很久才会发作，她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是俏儿所为，轻歌知道这件事吗？
玄宸很想问个明白，可是他又不放心派人去问，他很怕将轻歌牵扯进来，更怕这件事的背后，又暴露出更多的问题。
“王爷……颜家……能用，但是，更得防啊！”岳先生弯下腰，恭恭敬敬的提醒道。玄宸紧紧皱着眉头，思绪陷入了短暂的混乱。
和亲的队伍终究还是出发了，嫁妆、马车、骑队，浩浩荡荡绵延很远，队伍越长，速度便越慢，加上有的地方下了雪，路滑难走，便更是慢了，但因为年关将至，轻歌必须在除夕之前赶回京城，所以人马还是日夜兼程，不敢有片刻停滞。
轻歌和轻琳坐在同一辆马车上，轻琳很激动，有些紧张，但是从她眼底却看不到惊喜，偶尔还会不经意的流露出淡淡的哀愁。轻歌想，她大抵还是不够爱洛成熙，能让她嫁的，是洛成熙的身份。
“轻琳，到了燕国，要谨言慎行，常常来信，让爹娘放心，不然，大家一定会很牵挂你。”轻歌轻轻握着她的手，低声嘱咐。
马车里点着暖炉，加上空间狭窄，有些热，两人的掌心都微微潮湿，握在一起，便不舒服。
轻琳抽回手，轻歌有些失落，轻琳却拿了帕子拉过轻歌的手，给她轻轻擦拭着手心，笑着说：“姐姐，车里太热，妹妹手心都湿了，可别污了姐姐的手，不然王爷知道了，会在背后埋怨妹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