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五月的邑都峰回亭上，藤萝满架，蜂蝶乱舞，一片紫色的海洋。亭内设小几，上有茶点果品，骚人墨客，或对酒当歌，或吟风弄月，偶有几个花枝招展的歌女，手持琵琶，歌声袅袅。

一阵轻风掠过，几片淡紫色的花瓣簌簌飘落，打着旋，落入清澈的酒中，浮浮沉沉。几点疏松的花粉漂在酒面。

轻轻地把花瓣吹沉，贾　抬头望望一直一言不发的郓怙：“皇上为何心绪不宁?”

把酒喝完，郓怙看着面前的佳人：“朕的心事，惟有一人能解，只是此人不愿为朕解愁。”

“有些事皇上还是少知道为好。”贾　望向山腰，游人如织，“皇上放心便是。”

“谈何容易。”挥手令一旁的琵琶歌女退下，郓怙顺着贾　的目光望向山腰。峰回亭位于峰山顶部一块突出的青石上，亭下是悬崖绝壁，一块块铁黑色的山石嶙峋怪异，整个峰回亭便像悬浮在半空。而向西望去，则是一片碧绿的林海。几条为游人而辟的山路蜿蜒而上，路畔零星点缀着几个亭台，在树丛中半隐半现，或露出一角红檐，或是半个亭柱。游人的各色彩衣或聚或散，把峰山妆点得极富生趣。

察觉到皇上顺着她的视线在看，贾　把目光移开：“皇上可有看到峰山之美的独特之处?”

“听说安阳王带安月公主去各处游玩，可有此事?”郓怙的目光仍盯在一点上。

“皇上本意不也是如此?”算了，反正皇上也知道她在看谁了，贾　把视线重新停驻到之前观察着的人身上。是一个着藕荷色衣服的女子，被一个丫环搀着，香汗淋漓地行走在山路上。

“听说你最近频繁地召王将军入府。”看着那两个身影没入了树阴之中，郓怙重又望着贾　。

“不错。”

“有什么事不能对朕讲吗?”

“皇上只需忍耐一个月。”轻风摇落一串藤萝，贾　伸手接住。

“昨晚你在做什么?”望着她把脸埋进花中，他半眯起眼，“朕找不到人。”

“臣在安阳王府同即将出行的安月公主叙话。”

“那前晚呢?”

“臣同安阳王在外饮酒，宿在酒楼。”

“哪个酒楼?”

“皇上管太多了。”他还要怎么样?她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有那么多事要做!

“你要朕如何相信?”明白她生性不羁，以前也任由她放荡行事。但不知为什么，从占有她之后，自己就无时无刻地想把她绑在身边。

“皇上可以去问安阳王。”贾　拨弄繁密的的花串，花瓣落了一桌。

“你明知安阳王已到了岬州。”

“皇上相信为臣就是。”

“朕感到很空虚。”拉过那双弄花的手，郓怙把脸贴在她的手上，“跟朕说你在干什么?”一直以为自己理解她，但如今发现自己控制不了她。而她似乎也根本不想任由他控制。

没有回答。

郓怙顺着贾　的目光望去，又是那个身着藕荷色纱服的女子：“朕会吃醋的。”

“皇上，”贾　翻一下眼，“她又不是男的。”

“对她感兴趣?”郓怙朝贾　眨眨眼，“朕好像比她更吸引人吧!”

“皇上!”她真是服了他了，“臣只是觉得这个女子最近经常碰到。”

“是啊，你连一个陌生女子都经常碰到，却不经常和朕在一起。”郓怙醋意十足地揉弄她的手，“晚上在家等朕，如何?”

“臣不懂皇上的意思。”

“你懂。”郓怙把小指弯成圈，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去圈她的手。

“臣很忙。”

“忙到连朕都不顾了?”郓怙眯起眼。

“皇上见谅。”

“你要朕怎么原谅你?”

“皇上。”贾　无奈地指出，“你在无理取闹!”

“你那位经常碰到的小姐在看你。”她居然说他无理取闹!

礼貌地对着那位小姐一笑，贾　戏谑地执起郓怙的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别以为你真是男人!”郓怙危险地把花瓣吹向她，“朕可以让那个女人立刻对你死心。”

“臣也可以马上让朝野知道你有断袖之癖。”贾　笑着把花瓣一片片排好，大大的“断袖”两个二字。

“你在威胁朕?”

“不敢。”把花瓣弄乱，贾　眼角的余光注视到那位小姐正向他们的方向走来，“皇上为何不认为她对皇上有意?”

“朕连近在眼前的女人都吸引不了，如何吸引远在天边的女子?”那个女人为什么像没看到贾　似的。

“小弟敬郓兄一杯，”贾　把手中杯举起，“承蒙郓兄厚爱，小弟无以为报。”

与此同时，藕荷色的纱裙与贾　擦身而过，步入葱郁的柳烟之中。

注视着那位小姐的离开，郓怙笑着饮尽贾　杯中的酒：“把你手上的东西给朕。”

“皇上看看即可，不要没收。”贾　摊开手，把手中的玉示出，“她也偷走了我的佩玉。”

“她在引你注意。”

“很独特的女子，不是吗?”把玉收好，贾　笑咪咪地喝酒。

“如果是王将军，他一定以为你是个游手好闲风流成性的花花公子。”看她那色迷迷的样子。

“皇上不要干预此事。”

“你不是很忙?”她真的对那个女人感兴趣?

“既来之，则安之，躲也躲不掉。”揉碎面前的一堆花瓣，“皇上不必想太多便是。”

“朕很难不想太多。”郓怙拨弄着那堆紫色的花泥，“你忙到不愿陪朕，却闲到去挑逗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子，你就不怕朕会生气?”

“皇上，时候不早了，下山去吧?”对着郓怙微微一笑，贾　先走出亭子。

“给我查明那两个女子的来历。”注视着贾　的背影，郓怙命令道。

“是。”几个身影立刻消失在树阴间。

〈二〉

“贾大人，你真的要去，那位小姐恐怕对你不利啊。”紧紧跟随着悠闲自在的贾　，王曾让贾　和前面的丫环隔开一段路。

“人家小姐盛情相邀，何来对我不利之说?”微笑地看着面露尴尬之色的王曾，“贾某一时冲动，将王将军拉来，王将军不会怪罪吧?”

“这倒不会。只是你不觉得人家大小姐邀你去她的闺房，多有蹊跷吧?”

“可能不是闺房。”笑着拍拍王曾的肩膀，“如真依王将军所说，那小弟的身家性命就拜托王将军了。”

“公子，我家小姐就在前面相等。”指着前面河中的一只画舫，带路的丫环停下等他们。

“贾大人，我头好像有点晕。”回家路上，王曾停在一棵树旁，“你没事吗?”

“她们在酒里下了‘迷迭散’。”从袖中找出一瓶药，贾　倒出几颗给王曾，“你还真笨，我拿了你的酒时你就该注意。”

“是你说要喝我这杯满的，我又能怎样?”把药放在鼻旁闻闻，王曾把它放入口中，“你和这位小姐有过结啊?她们为什么要在我们杯中下药?”

“是在我喝的那杯。”贾　摇头，“你那杯根本就没事，不过这样也好，你喝了那杯酒，她们怕你在她们那里晕倒，就赶紧放我们出来了。”

“你怎么知道你的一杯下了药，我的一杯就没下药?”真是卑鄙，想他堂堂将军，征战沙场多年，一生光明磊落胸无城府，居然会被小人用下三滥的手段蒙了。

“江湖把戏。”

“江湖之事本将军也略有耳闻，贾大人以为此事……”

“刚才的小姐和丫环，小姐是塞北第一府黑戗府的大女儿，丫环是她的妹妹，姐妹俩极善邪门妖术。”看王曾一头雾水，贾　摇头，算了，“江湖上有人称她们为‘蛇蝎二仙子’，王将军不必多虑，江湖中人，一般不涉足朝廷之事。”

“但朝廷中有的官员常与江湖上的人相勾结，图谋造反，其势不可小觑，”担忧地望望贾　，“贾大人会不会得罪了什么人?”

“王将军为何只为我担心呢?”真是没意思，干嘛谈这么严肃的话题，“王将军不觉得两位小姐都是绝色美人吗?”

“你就因为这个才去的?”王曾不可思议。

“是啊。美人相邀，能不赏脸吗?”贾　笑着打开扇子轻扇，“醇酒美人，还有琴音相伴，王将军难道不认为这是人生一大乐事吗?”

“不敢苟同。”

“王将军难道就没有动心?”贾　用扇抬起他的下巴。

“贾　，”王曾微有些不悦，“大丈夫立世，效忠朝延，建一番功业才是正事，若都如贾大人所说，那——”

“好了好了，”贾　停下，“王将军，府上已经到了，贾某先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