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个时候,楼门口,闪过一个人影。
人影这么小,不可能是詹近枫。
人影走进,是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娃娃头,小圆脸,穿着粉嫩的小棉服。
老范头双眼赤红,缓缓伸出胳膊,颤抖着手,哆嗦着,“松松?”
卧槽,老范头还真把他孙子给招回来了?
但是不对啊,他孙子,松松,不是个男孩子吗?面前这个粉嫩嫩一团,是个小女孩啊!
老范头这是魔怔了?!还是眼瞎了?!
小女孩双眼呆滞,面无表情,走过来的时候,双腿都不带打弯的,这个女孩,要么,是个小鬼,要么,是中邪的正常小孩。
老范头激动地抱着小女孩,“松松?你就是松松?松松,我是爷爷啊,我是爷爷……”
有个念头,一闪而过,这个小女孩,就是松松的今生!也是是说,松松投胎后,投胎到这个小女孩身上!
老范头做的这些,就是为了查清,他孙子的这一生是谁!
老范头抱着小女孩,痛哭流涕,语无伦次,小女孩目光呆滞,任由他抱着,一动不动……
这时,楼门口又急匆匆跑进来一个人,他一出口,我再次失望,不是詹近枫。
来人是个穿着灰色外套的中年男人,他踉跄着冲进来,焦急道:“欢欢,欢欢……”随后,他下一句话就是,“爸?”
什么情况?!
男人看着老范头,满脸的惊诧,“爸?真的是你?”
老范头看看他怀里的小女孩,再看看这个男人,老泪纵横,像个复读机一样,嘴里一直念叨着:“松松,松松,这是我的松松,这是松松……”
男人看了看瘫倒在供桌前的我,又看了看供桌上还在跳动的照片,脸色大变,他伸出手,声音缓和,对老范头劝诱道:“爸,你把欢欢给我。”
老范头哪里肯依,不但不依,反而把小女孩抱得更紧了,“不是,她是松松,她真的是松松,他是松松……”
男人眼圈泛红,也扑簌扑簌往下掉着眼泪,顺着他道:“对,她就是松松,爸,我好久没有见着松松了,我好想他,你让我抱抱他,好不好?让我抱抱松松……”
如果松松的今生真是这个叫欢欢的小女孩的话,那就真的是……
我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吗?
怎么就有这么巧的事!
还是说,松松投胎的时候,地府管投胎这事的鬼,徇了一把私,还让他投胎到了老范头家里?还管他叫爷爷……
老范头迟疑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然后,还是松开了手,“翔文,你看看,你好好看看,她,哦,不,欢欢,真的是松松,真的是松松,松松又来找我们了,欢欢就是松松,松松就是欢欢,我的孙子,就是我的孙女,哈哈哈哈……”
老范头来回说着车轱辘话,把怀里的小女孩松开,老范头的儿子,立马上前,紧紧抱住了欢欢,又向后跑了两步。
就在这时,供桌轰然倒塌,男人抱住欢欢,回过头来,惊恐地看着,供桌上装有照片的相框,朝着他蹦跳着……
老范头瘫在地上,看着眼前这一切,嘴里念叨着,“翔文,她真的是松松,是松松……”
相框一直蹦跳到翔文跟前停住,然后,我们都听到了,翔文怀里的小女孩,叫了声,“爸爸。”
这个声音,绝对是个男孩子的声音!
看老范头和翔文的反应就知道,这个声音,肯定就是松松生前的声音!
欢欢又说了声,“爸爸,我是松松吧。”
这一下,老范头在地上急速地爬着,边爬越叫,“松松,松松,我是爷爷啊,我是爷爷,你看看爷爷,你是不是还在生爷爷的气啊……”
翔文更是泪水连连,哽咽着,摸着欢欢的脸,“松松,你是松松?我的松松……”
欢欢又脆生生叫了声,“爸爸。”
翔文嚎啕大哭,紧紧抱着欢欢,“松松,松松……”
老范头终于爬到了他们面前,“松松,松松,我是爷爷啊,松松……”
欢欢回头,依旧面无表情,双眼呆滞,叫了声:“爷爷。”
老范头哭着道:“松松,都怪爷爷,都怪爷爷……”
欢欢道:“爷爷,松松早就不怪爷爷了。”
老范头愣怔了下,开始狂哭,狂哭过后,又开始狂笑,哭哭笑笑,笑笑哭哭,神智已经有些不太正常了……
就在这时,相框突然在空中弹跳了一下,猛然炸裂,松松微笑着的那张照片,在半空中飘飘荡荡,最后,落在了他们面前的地上。
翔文怀里的欢欢,浑身抽搐了一下,不省人事,倒在了翔文怀里,翔文狂叫着,“松松,松松……”见叫松松不管用,就又开始叫,“欢欢,欢欢……”
任他怎么叫,怀里的小女孩,再也没有了反应。
老范头顿时,就失了心疯,撕心裂肺嚎叫着,在地上打着滚,嘴里吐着白沫,翻着白眼,昏厥了过去。
我这才看到楼门口站着的黄小仙,他收回铜钱,串在了红绳上,这才奔过来,贴了一张黄符在我额头上,“你还没死吧。”
我刚想骂他一句,你大爷的才死了呢,我连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一闭眼,就昏死了过去。
白色的墙,白色的地板,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床单,白色的被子……
我睁开眼,一团的白,一团白中,立着一个直直的黑影。
“我这是在地府,还是在医院?”
黑影走过来,“你就这么想去阴曹地府?”
我挣扎着起来,“詹……近枫?”
詹近枫过来,扶住我的胳膊,“这只手别用力,伤口要迸裂了,这血,我可不想喝。”
我借着他的力,坐起来,靠着床头,我没有看错,真的是詹近枫!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冷着一张脸,“你晕倒的时候。”
我勉强地扯出一个笑,“该不会是你把我打晕过去的吧?”
“我闲得慌,把你打晕,还要背你过来。”
我笑眯眯看着他,“是你把我背回来的啊?”
“要不然呢?还有谁?”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居然把我背到医院,我都不知道,啊,不管什么了,我说不好,我就是想说,我现在,很高兴,很高兴你找到了,再一次救了我,很高兴你把我背到医院,很高兴你不生我气了……”
他伸出手,曲起两根手指,敲了敲我的额头,“谁说我不生气了?”
我嘿然一笑,“我啊,我刚说的。”
他依旧冷着脸,看着我,没有说话,他以沉默,来告诉我,他依旧在生着我的气。
我蹭过去,“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不让我怀孩子,我就不怀了,反正,我以后,就听话,好不好?”
“……”
我把头伸到他胸前,继续蹭着,“好不好啊,老公,老公,我错了,老公……不要生气了嘛……”
詹近枫搂住我腰,下巴,放在我头顶,“好了。”
“你不生气了?”
“嗯。”
“嗯,是什么意思?”
“就是嗯。”
“是生气呢,还是不生气呢?”
“好了,我不生气了。”
我毛茸茸的头在他胸前蹭来蹭去,蹭来蹭去……
“老公真好。”
说着,我就要去扯他的衣服,他伸手覆盖在我上,“你还受着伤。”
“这是在医院。”
“我们锁上门。”
“回家。”
“回家?现在吗?”
“等你打完这瓶点滴。”
“啊?!什么,我现在正在打着点滴?”
我从他怀里起来,去看我的左手,左手被白纱布包的像个熊掌,哪里有点滴?
头顶幽幽道:“右手。”
我这才把目光转移到右手上,顺着针眼和线管,果然,一瓶点滴才滴了不到三分之一。
我把左手挪过来,笨拙地去掰扯右手上的管子上的开关。
詹近枫风一样,迅速握住我的左手腕,肃声道:“你干什么?”
我委屈,“好慢啊,现在还不到三分之一,什么时候能滴完啊?”
“要那么快滴完做什么?”
“回家啊。”
“回家?”
“对啊,你不是说,要回家之后,才能……嘿嘿嘿……”
詹近枫一脸黑线,“向小园,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
我嘟起嘴,无辜道:“好吧,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詹近枫起身,问:“你想吃什么吗?”
“那你给我削个苹果吧。”
“没有。”
“香蕉,橘子,猕猴桃,反正是水果就随便了。”
“没有。”
我表示服气,“那都有什么?”
“开水。”
呵呵哒,你也会多喝开水这个梗吗?
“那你等着,我出去买。”
“不用了,你在这里陪我,我让暖暖她们买,诶,对了,暖暖,就是暖暖把我带到那里去的。那个楼里,老范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詹近枫淡淡道:“你不是都大概猜到了吗?”
我惊讶,“你是说,老范头现在的孙女,就是叫欢欢的那个小女孩,真的是投胎之后的松松?”
詹近枫点头。
“居然真的有这种事?那现在他们怎么样了?欢欢,有没有事情?老范头呢?他怎么样,是不是也在医院?”
“那个小女孩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但是,她爷爷,就是你说的老范头,已经去世了。”
“去世?”
“心脏骤停,没有抢救过来。”
老范头,居然,去世了……
过了好久,我才接受这个事实,“老范头他儿子,没有事情吧?”
“生理上,没有问题。心理上,我就不知道了。”
他不会是,疯了吧?!
“心理上?没疯吧?”
“不要把每个人都想的这么脆弱,也不是随便一个人,就可以当神经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