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根婶又说:“男方家也真是缺德,人死都死了,还要拉着小英过去,硬是和死人拜了堂成了亲,这不是作孽吗!这家人迟早是要遭报应的,还好,我们家小英还没有扯证呢,这要是扯了证,就更说不清了。”
我妈跟着一起,谴责了一顿男方,然后我爸安慰道:"那都是迷信的说话,不可信的。"
说是这样说,但是能看出来,他们多多少少还是相信的。
我犹豫着,这个事情,该不该让詹近枫出手,他出手的话,怎样才能不暴露。
大光媳妇接了个电话,听筒声音很大,整个屋子的人,都能听到,好像是大光。
他在电话那头说,几个人没看好小英,小英趁着上厕所的时候,从家里跑出来了,现在他们都出来找呢……
二根婶着急了,从大光手里夺过电话,刚说了两句,就开始哭了起来。
放下电话,二根婶说,小英不见了,他们找遍了全村,都没有找到,现在不知道去哪里了……
哭哭啼啼中,二根婶无意地说,"如果我不出来,我一直在家看着小英,她上厕所,我就跟去,她也不至于跑了啊,我这是出来干嘛啊我……"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我看着桌上的那锅粥,这要不是出来给我们送饭,说不定,小英就不会丢……
我爸妈估计也是这么想的,内疚地放下了碗筷,"他婶,你别着急,大白天的,一个大活人,大家都出去找,会找的到的。"
二根婶着急,"他们沿着马路和麦田都找了,就是找不到小英的影子,小英这是去哪里了……"
大光媳妇道,"妈,要不咱们也出去找找吧。"
二根婶答应着,顾不得和我妈说话,就要出去,这个时候,我妈我不好意思说回市里的事了,对二根婶说,"他婶,等等我,我也跟你们一起去……"
我爸也要下床出去,被我妈又拽回了床上,让我看好我爸。
我妈她们出去后,我说,"爸,要不,喔和詹近枫也去找找看吧。"
我爸犹豫着,"你们对这里不熟悉,会不会走丢?"
"爸,你就放心吧,他啊,是个活导航,没有他不认识的路,再不济,我不是带手机了嘛,真找不到路了,我会给你们打电话的。"
我爸嘱咐道:“那你们小心点儿,不要走太远了。”
“知道了。”
我们出门的时候,我爸又道:“如果你们真的碰到小英了,先不要靠近她,给你妈妈或者我打电话,我们再带人一起过去。”
“知道了,爸,你就在这里躺着,别乱动。”
出去后,我问詹近枫,“你知道小英去哪里了吗?”
“应该是去找新郎了。”
啊,就是,我怎么把这一点给忘了,新郎要想弄死小英,又是结了冥婚的,肯定是要小英死在他身边啊。
不是他家,就是他的坟地!
关键是,这两个地方,我都不知道是在哪里啊。
我问詹近枫,“那你知道具体位置吗?”
他沉声道:“需要时间找。”
我拿着手机,“算了,我还是直接打电问我妈吧。”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妈,找到小英了吗?”
我妈那边声音很嘈杂,“没呢还,你二根叔他们刚从男方家过来,也还是没有找到小英,就这么大地方,一会儿功夫,能跑到哪里去呢……”
我看了眼詹近枫,小英不在男方家,那只有一个地方了,新郎的坟地。
我硬着头皮问道:“他们去坟地找了吗?”
我妈在电话那头囔囔:“坟地?什么坟地?”
“就那个男的啊,新郎,他不是已经埋了嘛。”
“这个,我问问。”
我妈电话没挂,一阵嘈杂声中,我听到我妈说了坟地,然后他们一群人,吵吵闹闹叽叽喳喳,要去坟地……
我妈说:“小园,我们去坟地了,你和小枫就在卫生院陪你爸吧,别出来了。”随后,就把电话挂了。
我握着电话,在想着一会儿见着我妈,该怎么向她解释,我提议他们去坟地这个事情,我妈现在是还没缓过神来,等到了坟地,真见着了小英,肯定就缓过神来,到时候,肯定少不了盘问我……
“他们去坟地找了,但是,我没问,坟地在哪里,咱们,还过去吗?”
“可能会出大事。”
“不知道坟地在哪里……”
“我知道。”
“……”
等我们到坟地的时候,那边已经围了一堆又一堆的人,吵闹声打闹声,乱作一团,以至于我们围观了有差不多十分钟,我妈也没有看到我们。
男方家里人和二根叔带过来的人在扯皮吵架,好在,小英还没出事。
小英全身被捆绑着,嘴里塞着毛巾,由二根叔和二根婶紧紧看着,生怕她再出什么事。
这群人中,有个人,应该是二根叔家请过来的风水先生,他拿着桃木剑和黄符,一阵念叨,时不时往小英头上洒点儿黄符水,但是,捣鼓了好一阵,没见小英好转,反而,小英的双眼更加赤红了,身上的绳索,也被挣脱出来好几次。
有个络腮胡的老年人,听音,应该是新郎的父亲。
他手里拿着旱烟袋,双眼浑浊暴突,一直在咒骂着小英和二根叔,说他们把自己唯一的儿子给逼死了,非要让二根叔退彩礼钱,不让,他儿子饶不了小英的,小英既然已经和他儿子拜过堂了,生是他家人,死是他家鬼……
弄了半天,都到现在这个地步了,二根叔还是没有把彩礼钱退还给男方家,二根叔还真的是,嗜钱如命,要钱不要命……
后来,渐渐,人群中,二根叔带过来的亲属,开始有些动摇了,都在劝二根叔,要不,就把彩礼钱退给他们,让他们家儿子别再这样纠缠小英了。
最后,那个一直在念咒的风水先生,装模作样捣鼓了一阵,煞有介事地对二根叔道:“我已经和他说好了,他说,把应有的钱,退还给他们,他就回去,去向阎王请一封休书,和你家闺女在阴间,把这婚给离了,等离了婚,你家闺女就不是他家人了,自然也就没事了。”
二根叔看了看小英,犹豫不定。
我小声问詹近枫,“他说的,是真的吗?”
詹近枫摇头,附在我耳边说:“他现在就一个要求,要她偿命。”
“那这……”
“先等着吧。”
二根婶开始求二根叔,“就把彩礼退给他们吧,我们不能不管小英啊。”
二根叔跺跺脚,“小英这样,名声已经传出去了,以后谁还敢给她说亲,她不是要成了老姑娘,老死在家里了,净给我丢人。”
二根婶红着眼,“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让小英就这样死了啊,我的小英,呜呜……”
二根叔狠狠推了二根婶一般,“哭什么哭,这还没死呢,就先哭上了,这都是你养出来的赔钱货,再说,那些钱,都用来还债了,现在拿什么给?”
人群里已经开始有人议论纷纷了,我听了几耳朵,有说二根叔不通人性,不管自己闺女死活的,有说小英是个祸害的,有说他们家活该的……
说了半天,竟然没有一个人说这个新郎鬼的不是……
自从经历了苏朝的那个邻居赵姐的家庭后,再亲眼看到这种重男轻女,嗜钱如命的家挺,我虽然生气愤慨,但是也算是不怎么出乎我的意料了。
我看着二根叔和这些围观的吃瓜群众,在想:再过一百年,天朝的这种重男轻女的思想,不知道会不会消失殆尽……
二根叔一家,就二根婶一人,是真心为小英考虑的,她哭着去求她儿子大光和大光媳妇,“大光啊,我知道,你们手里有些钱,就当娘借你们的,先把小英救了,以后,我会再还给你们的。”
大光闷声不吭,大光媳妇道:“妈,我们哪里有钱啊。”
二根婶哭着去拉扯大光的胳膊:“大光,小英是你亲妹妹啊,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大光看了看小英,“妈,我是想救她,但是,我们真的也没多少钱,你也知道的,小萍她也怀孕了,以后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这一家人,我都替他们害臊的慌。
人群中,有人问:“彩礼钱多少啊?”
男方父亲抽了口旱烟袋:“八万。”
八万,说起来,也不是个小数目,尤其是在农村。
二根婶念叨着:“家里粮仓里还有一些玉米小麦,加起来,都买了,也能凑个七八千块钱。”
男方父亲瞪着眼,“我们给出去的是八万!现在,我儿子的命都没有了,你只给八千!你们也太欺负人了吧!”
人群中也有人说,是啊,八千太少了……
小英开始躺在地上打滚,因为嘴巴里塞着毛巾,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但是也知道,她现在正承受着无尽的痛苦……
人群中又是一阵的骚动,大光和他媳妇愣着站在一起,好像大光说了句什么,被他媳妇狠狠训斥了一番……
二根婶去求二根叔,又被二根叔狠狠训斥了一番……
这个家庭,这种现象,真是让人一言难尽……
我妈从人堆里出来,走到二根婶面前,对她道:“你们前段时间还给我们的那两万块钱,我和小园她爸待会儿就去银行取出来,你先拿着还给他们。”
二根婶摸着泪,抓着我妈.的手,连连感谢着。
二根叔说:“把家里都掏干,再加上这两万,也才三万,还差五万呢。”
人群中有人出主意,“先把这三万还了,剩下的五万,打个借条,到时候,连本带利,一起还了。”
二根叔有点儿不太乐意,“五万呐,什么时候能还清?”
不知谁说了句,“你怎么算不过来账呢,等你家小英好了,不得还要说婆家,到时候,彩礼钱不就又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