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均是不见袁列与段御风这二人回来,就在众人以为他们是不是真的搜到了什么的时候,却见墨锦面色严肃的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他的身后跟着五花大绑的袁列,以及面色沉郁的段御风。
见此,众人不禁纷纷露出惊讶之色,这怎地出去了一趟,锦乡侯世子竟是被靖安王府的管家押着回来的?!
“大哥?!”
“列儿!”
大皇子妃和锦乡侯见此,均是满脸的不敢置信,他这是怎么了?!
夜倾瑄在见到墨锦进来的那一刻,整个人的脸色都变了,再看到后面跟着被绑的结结实实的袁列时,面色沉郁的几乎要杀人!
若说见到这般情况最为开心的就是要属夜倾昱了,既是惊动了靖安王府的管家,那想必袁列此番的搜查之行进行的并不十分顺利,或者可以说是——一无所获!
从殿门口有人进来开始,慕青蓝便心痒难耐的转头望去,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所谓的罪证,从而给慕青冉问罪。
可是看着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这么一个人,竟是大胆到将锦乡侯的世子都给绑了,一时间,慕青蓝的心下忽然觉得有些不妙。
“墨锦参见陛下!”墨锦进入殿中之后,目光不着痕迹的扫过慕青冉,见自家王妃安然无恙,方才几不可察的朝着她的方向微微点头。
“墨锦,你这是何意啊?”未得召唤便来见驾,还出手绑了锦乡侯的世子,看来果然是跟着辰儿,连他们竟也变得这般任性妄为了!
“启禀陛下,属下正是为了此事前来。”
目光微微扫过坐在慕青冉身边的夜倾辰,见有王妃在王爷的身旁陪着,墨锦方才咽了一口口水,继续说道,“锦乡侯世子擅闯靖安王府禁地,蓄意破坏老王妃灵位,不顾属下劝阻在前、不敬老王妃在后,视靖安王府如同无人之地,还望陛下明察!”
墨锦每说一句,庆丰帝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到了最后,眼中已满是盛怒之色。
“放肆!”庆丰帝一把掀翻了身前的桌案,上面的一应糕点水果滚落的满地都是,众人见此,均是纷纷俯首而跪,大气也不敢出。
丰鄰城中有谁不知道,当今陛下这般纵容夜倾辰,除了是因为血脉相亲,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为靖安王府的老王妃。
当年三王叛乱,为了威胁老王爷投降,对方竟是直接抓走了老王妃。
可那是个何其刚烈的女子,竟是豁出自己的性命不顾,也不愿老王爷因她而陷陛下于不义。
最后终是落得身死也尸骨无全的下场,这般于家于国均是大义的女子,实乃世间不可多得。
此后陛下顺利登基为帝,改国号为庆丰,以比肩皇后的仪仗将老王妃厚葬于皇陵,还被庆丰帝追封为“庆义王妃”!
取国号为谥号追封,可见其用心。
就是在丰鄰城的百姓眼中,当时的老王妃也是大义凌然的女子,颇受百姓的爱戴。
这么多年,但凡是有人提起,无人不是恭谨有加,可是偏偏今日,袁列竟是敢这般冒犯于老王妃,岂非是犯了庆丰帝的大忌!
“陛下!这定然是误会啊陛下!”锦乡侯此刻也顾不得方才被夜倾辰差点一把掐死,连忙跪行上前,希望庆丰帝能暂时平息怒气。
陷害慕青冉也好、什么都好,这些都不是庆丰帝的逆鳞,所以锦乡侯才敢大胆的做。
可是老王妃不一样,那是禁忌一般的存在,每提起一次,均是一场腥风血雨。
“锦乡侯世子这般不敬母妃、不敬靖安王府、不敬陛下,侯爷竟觉得这是误会?!”慕青冉的目光难得有些动容,她虽从未见过老王妃,但是这般女子原该是给人尊敬仰慕的,不管出于任何原因,袁列既是冒犯了她,那便应该受到处罚。
“你……”锦乡侯一时间被慕青冉堵得说不出话来,回头扫到同样跪在后面的段御风,顿时便又来了精神。
“陛下,这也不能全听墨锦的一面之词啊!当时段统领不是也在嘛!何不听他说说!”
既是段御风也在,那事情还好办些,没道理只有列儿一人误入了老王妃的祠堂,若是与段御风一起,到时候还能互相作保。
何况有了这一次的事情,说不定段御风就和他们在一条船上了。
锦乡侯这边自己兀自想的倒美,只是夜倾瑄却没他这般乐观,这事情怎么看,都像是慕青冉故意设了一局陷害袁列至此,可他奇怪的是,既是惊扰了老王妃的牌位,何以夜倾辰竟是这般沉得住气!
依照他对夜倾辰的了解,既是事关他的母妃,他定然该是第一个出手要取袁列的性命才是!
不过这疑问,眼下他却是实在无法说出口,父皇此刻正在气头上,只怕弄不好,连他均是会遭殃!
“说!”庆丰帝的眼神很是阴鸷,这似乎还是慕青冉第一次见到他发这么大的火,近乎是滔天怒意。
“启禀陛下,属下当时在王府见到了一名黑衣人,觉得他形迹可疑便追了上去,不想回来的时候,就见到世子带着人闯进了院中,一脚踢开了供奉老王妃排位的祠堂。”
最后那名黑衣人,他终是也没有追上去,不过他总觉得这事情有些蹊跷,靖安王府是什么地方,会在光天化日之下藏着一名黑衣人?!
而且王府中的侍卫是什么身手,别人不知,他却是再清楚不过了,就凭袁列带去的那几个人,若是墨锦有心带人抵挡,他们怎么可能闯的进去!
只不过这些,也只是他自己心下的疑惑,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说了也没有多大的意义。
“来人!将袁列给朕带下去,押入天牢!”
“陛下!陛下饶命啊!臣是被人陷害的!”在见到老王妃排位的那一刻,袁列就知道,自己着了慕青冉的道。
他自然知道老王妃的存在对于丰延来讲是怎样的传奇,是以才会在第一时间便被吓傻了一般,任由墨锦将自己捆上了大殿。
如今听到陛下说要押入天牢,他像是忽然清醒一般,赶忙连声呼救,却已经是于事无补。
因为锦乡侯一直觉得自己胜券在握,是以根本没有想过一旦失败,或是慕青冉反击,首当其冲受到危及的便是他锦乡侯府一家!
“陛下,请看在微臣的薄面上,绕过犬子这一次吧,他定然也是无心之失啊!”心知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也是该变不了的事实,锦乡侯也就不再试图往慕青冉的身上泼脏水,只连忙恳求庆丰帝法外开恩。
“父皇,大哥他定然是想要查出事情真相,才会这般不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还请……请父皇您……”大皇子妃正说着话,不料却见她的秀眉微蹙,一口贝齿紧紧的咬住唇瓣,手也覆在自己的小腹之上,似是肚子不适一般。
见此,夜倾瑄急忙一把抱住摇摇欲坠的她,“琴儿,琴儿你怎么了?!”
“想来是锦乡侯世子犯了这么大的错,大皇子妃一时情急,有些动了胎气吧!”慕青冉的声音淡淡传来,一时间,让原本还一脸焦急之色的夜倾瑄脸色一僵,心中“咯噔”一下,待他微微转头看向庆丰帝,果然见他脸色更加的难看。
而原本打算借机晕倒的大皇子妃闻言,也是不得不打起精神,由着婢女搀扶着去了偏殿让太医把脉。
她原本是打算利用自己有孕一事让父皇动了恻隐之心,却是不曾想,慕青冉竟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倒是让她的打算落了空。
若是她还如开始计划的一样,倒是显得如慕青冉说的那样,是因为锦乡侯府的事情才会动了胎气,难保不会惹得父皇更加动怒。
“传朕的旨意,将袁列即刻发配丰州,终身不得归还!”
原本还只是打入天牢,现下竟是直接流放,锦乡侯听闻庆丰帝此言,瞬间便昏死了过去。
众人看着上一刻还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下一刻便成了流行犯,一时间也是唏嘘不已。
夜倾瑄看着淡然安坐的慕青冉,心下不禁愈发的愤恨,他自认为算是计划的万无一失,未曾想竟是败的如此彻底!
他先是听那人的描述,知道了慕青冉的软肋所在,之后他派出人马,一边去捉拿沈太傅,一边去寻慕青蓝三人。
未想到夜倾辰的人出手竟是那般快,竟然抢在他之前将人接到了手,此后的多次伏击均是无所收获之后,恰好那人带了初七来见他,他便将计就计,将人安排在了沈太傅来丰鄰城的必经之路上。
他吩咐过初七,不需要特意去破坏什么,只按照他本身的性格一味的在王府中享乐就好,为了避免被慕青冉察觉,他从未利用初七做什么事情。
而原本的计划,初七是利用王府的丫鬟将慕青冉与北朐私通的信件及信印藏在了靖安王府,待到今日事发,便会有人在王府搜到。
他也考虑到了万一初七被慕青冉发现的话,她定然会有所防备,是以他也一早在皇子府的侍卫中选定了人选,在今日搜查之时做些手脚,一旦事情完成便会被他灭口!
就连夜倾辰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夜倾瑄都是算计在其中的!
若是今日夜倾辰并未前来,那他便会按照原本的计划,联合一众大臣,就着慕青蓝的说辞,将慕青冉强行关进天牢。
而至于像如今这般状况,就算是夜倾辰在这暂时护住了慕青冉,可是一旦被发现靖安王府中藏有与北朐关联之物,加上初七、慕青蓝这些人证,到时候不要说夜倾辰要保下慕青冉,就是他自己也未必能摘得干净!
不过千算万算他却是没有料到,慕青冉竟然会在老王妃的身上做文章,倒是让他意想不到!
夜倾瑄可以确定在慕青蓝她们三人出现的时候,慕青冉脸上的震惊之色绝不是装出来的,那她又是如何料到后面的事情?!
他设计了这么一环套着一环的局,她竟是还能全身而退,是老天都在帮她吗?!
见夜倾瑄一直盯着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慕青冉不禁淡淡微笑。
其实倒也不难,一早她便知道初七与月澜之间的勾当,想到墨嫣呈给她初七在王府的园中藏放之物,她便隐约猜到了对方的下一步棋是什么。
既是将赃物都放好了,不在人前搜查出来,如何能达到人尽皆知的效果呢!
因此为了以防万一,她便事先交代好了墨锦,若是果真有人来王府搜查,一定要假装百般阻拦不配合,最后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再放他们进去,因为只有这样,才会更加容易让他们信以为真,觉得王府之中真的是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至于后来袁列闯入的所谓的禁地,也不过是王府中一处空着的院落而已!
祠堂**奉的老王妃的牌位则更是无稽之谈,那里只供奉一个空空的龛盒,而真正老王妃的灵位一直都是供奉在廖云轩老王爷的寝殿中。
所以夜倾辰才会在听到墨锦所言之后半点反应也无,一则他心下明白事情的真相是如何,二则他更相信他的青冉不会真的拿母妃的灵位做这种事!
“既是什么都未搜查到,想是一场误会。”这一出连环戏,夜倾昱看的不可谓不过瘾,见事情已近尾声,他便状若不经意的出言说道。
“虽是是什么都没有查到,可是这几人的口供却又如何解释?”夜倾瑄这一边已经是功亏一篑,不过余光扫到殿内的慕青蓝等人,夜倾漓仍是不甘心的说道。
“陛下,民女不敢有……”
“启禀陛下,草民慕青珩,有话要讲。”这似乎是慕青珩自从上殿之后除了问安,第一次开口说话。
乍一听闻他的声音,慕青冉整个人都是一愣,而夜倾辰似是在给她力量一般,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
“讲!”
慕青蓝一听闻慕青珩竟是也忍不住要出言附和,一时间,眸中满是跳动着兴奋的光芒。
“方才草民的二姐姐所言,家父被捕入狱、姨娘惨死牢中,均是确有其事!”说完,慕青珩略微顿了顿,似是语带哽咽一般。
闻言,慕青蓝的唇边满是讥诮的笑意,她倒是看看慕青冉从何辩驳,只是还未等她得意太久,慕青珩竟是忽然话锋一转。
“不过这些事情,却是与草民的大……与靖安王妃无关!”
靖安王妃……
听到这般称呼,慕青冉的眸光不觉一闪,微合眼睑遮住眸中一闪而逝的忧伤。
“珩弟!你在说什么?!”慕青蓝一脸不敢置信的看向慕青珩,他这是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来之前他不是说心下怨恨极了慕青冉,要在殿上揭露她的罪行吗?!
“草民家父虽是身为临水的兵部尚书,却是在其位不谋其职,实则一直作为北朐的细作,暗中偷偷传递消息!最终事情败露,临水的宣德陛下下旨查抄整座尚书府,府中一应人等均是被捕入狱,而王妃……因为和亲丰延,算是因此而躲过了一劫。”
闻言,众人不禁觉得有些晕头转向,怎么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出来了两个本版,究竟哪个才是真的?!
听慕青珩这般说辞,慕青冉看向他的眸光不觉一闪,珩儿……长大了,竟是也学会这般说话仔细斟酌,半分不留把柄与人。
他方才所言,父亲为北朐细作,却是并未言明父亲本就是北朐之人,因为一旦说了,她便也是身负北朐血统,在此情况下,实在是有些不宜提起。
而且他选择在这个时候为她正言,这个时机,实在是再恰好不过了。
“陛下!民女弟弟年纪小,他易受别人蒙骗,这完全不是事实的真相啊!”见慕青珩越说越多,慕青蓝赶忙出声打断他的话。
“受人蒙骗的……是二姐姐你吧!你不会是忘了自己今日为何还能活着站在这吧?”
慕青珩的目光中满是失望之意,他转头拜向庆丰帝继续道,“原本草民姐弟三人也身陷囹圄,只待宣德帝一道旨意便被问斩,是太傅大人以人头作保,方才保住我姐弟三人的性命,还暗中派人一路护送,确保我们性命无虞。”
“这些话,为何你方才不言?”庆丰帝所言,恰恰也是众人好奇的地方。
开始进殿的时候,他一直低垂着头,沉默不语,怎地倒是眼下忽然开始为靖安王妃解释,难不成是看王妃扳回了一局,才准备临时抱佛脚?!
若是这般年纪便有这等心机,那实在有些令人不寒而栗。
“依照方才情形,就算是草民和盘托出,只怕也是无人相信的!”
这话倒是确实,那个时候先是初七、再是慕青蓝,每个人均是言之凿凿,众人也是一时被慕青蓝的话所左右,大抵就算是慕青珩说了,他们也不会如眼下这般容易相信接受。
庆丰帝的目光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孩子,眸中隐隐有着赞许之色,这孩子小小年纪,谈吐均是不凡,这般场合也未见胆怯,若是细心栽培,假以时日,定是堪为大用啊!
“若你所言非虚,可知你身旁的这位女子便是欺君之罪!”庆丰帝的眼中不觉划过一丝冷芒,欺君之罪,可是罪无可恕!
闻言,慕青珩尚未说话,倒是一旁的慕青蓝吓得瑟瑟发抖,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吧!
可是她还不想死!
“二姐姐先是被捕入狱,后又逢姨娘病去,多番打击之下,她的头脑便有些混沌,时常这般自说自话,疯言疯语,常言道不知者无罪,陛下是明君,想来定是不会将她的几句疯话放在心上的。”
“疯话?!”
“我没……”慕青蓝竟是没有听出慕青珩为她解围的话,只一味的以为慕青珩是怕庆丰帝还相信她说慕青冉的话,想要为她解释,她便下意识的想要辩驳,却是生生被慕青珩抢了先。
“是!陛下若是觉得草民一人之言不可信,大可问问草民的三姐姐!”
忽然被人点名,慕青欢的身子猛地一缩,她感觉到众人的视线一时间均是落在她的身上,不禁将头埋的更低,声音也近乎是小如蚊讷一般,“回……回陛下的话,民女的大姐姐……是好人!”
虽是声音细小了些,但到底还是有人听见了,见慕青欢也是这般说,那想来应是慕青蓝与王妃之间原就有些过节,多番打击之下,便不堪重负,有些疯疯傻傻的了。
夜倾瑄冷眼看着慕青珩,眸中一片晦涩。
败给慕青冉,他倒也认了,可是未想到,连个小孩子竟是也耍了他一通,真当他是好相与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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