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涵咬咬唇,忙也大步跑上了楼,云波和晓苏也赶紧跟了上去。
卧室没有人,楼顶却传来喧哗声,三人大惊,忙跑上了阁楼的平台,惊见江夫人双腿悬空,正坐在楼顶边缘哭泣不止。
“妈……”所有人都吓傻了,晓苏和书涵惊呼一声,浑身颤抖,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了。
“于晏,妈对不起你…….妈没有听你和晓苏的话,害了你…….妈亏欠了你,妈什么都帮不了你,现在,还害的你名誉、工作,都没有了…….”江夫人哭泣着、颤抖着,身子摇摇欲坠,吓的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于晏脸色冷肃,却又强行堆起笑脸,一边温柔的劝说,一边慢慢的、小心翼翼的靠近母亲。
“妈,我都说了,张老头说了,停职是暂时的,是对我的保护,不是处罚,真的!不信,我让他打电话给您,好不好?来,您先下来,先下来,咱们慢慢想法子,好不好?”
嘉铭呆呆看着声音颤抖的于晏和一众吓傻的人,眸子微微发红,拳头紧紧握了起来。
生命如此宝贵,又如此脆弱,能活着,就要好好活着,何必要走这条路?
但是,又是谁,逼的别人,不得不选择这条路!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于晏的话,温柔而低哑,有效的安抚了江夫人崩溃的情绪。她转过头,呆呆看着一步步走近的儿子,没有反抗,直到于晏紧紧抱住她,小心翼翼的将她的腿从楼板外面挪到里面,她才忽然反应过来,一伸手抓住了身边的栏杆,怎么都不肯走。
于晏缓缓蹲下身,跪在母亲膝前,抱着她的腿,微微仰头,轻声问:“妈,就算您舍得扔下我,您舍得扔下您孙子啊?晓苏那么笨,她怎么能照顾好孩子?她都悄悄跟我说了,她说,妈要是不给看,咱把孩子卖了吧……”
晓苏眼角狂抽,汗滴落一地。这个江于晏,什么时候了,你开什么国际玩笑呢?
江夫人又想哭又想笑又想生气,脸色的表情混着泪水,纠结到不行。
于晏先笑了,眼眶红红的说:“太后,我逗您呢!她敢吗?她那意思就是说,她根本就不会看孩子,也不想被孩子拴住,你没看他们公司今年生意多好啊!她嫂子要看病、要照顾家,又不太懂公司的事儿,全指望她和云东呢!她哪儿能把自个儿拴在家里?您说您要是不管了,您孙子可就受委屈了!您真放得下?”
“于晏…….”江夫人的眼泪啪嗒啪嗒滚落下来,哽咽失声:“妈对不起你……妈连累了你……”
“您说什么呢?”于晏的眼眶也红了,却还堆着笑意,轻声问:“您是不是想提醒我,是我连累了你们?我要是不做警察,我要是没盯着刘家不放,会有今天的事儿吗?”
“妈就不该打牌,你们都说过我,可是我没听……我……我怎么就那么想碰那个东西呢?妈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晓苏…….她也提醒了我好几次了,我都没当回事儿……于晏,妈连累了你,害你被停了职,还有可能害你丢了自己最喜欢的工作…….妈还有什么脸去面对你和大家?”
“妈,不是您的错,这是陷害!是人为设计的,不是这件事,也会是其他的事儿,他要对付咱们,有的是阴损的招数!您千万不要想不开……真的,这事不怪您!有几个老太太不打麻将的?这不算是什么大事儿,真的!”晓苏也走过去,她不敢蹲着,怕挤到肚子,便单膝跪在江夫人腿边,伸出手臂将她和于晏都轻轻揽住。
“妈,晓苏说的对!这真心不是什么大事儿!”于晏握住母亲的手,捧着,贴在自己脸上,这个刚硬的男人,从未在母亲面前这样温柔过,江夫人的眼泪忍不住又滚滚而落。
“妈,别说是因为这件事脱了这身警服,就算是我的命,也没您要紧!”于晏说着,大男人的眼泪忍不住就涌了上来,哽咽着说:“您生我养我长大,我都没孝敬过您,到老了,还让您跟着我担惊受怕,我对您的愧疚才是真的很多很多……是,我喜欢这份工作,我曾发誓,要尽好自己的职责,但是如果要我在工作和亲人之间必须选择一个,我会很自私,我会选择我的亲人、我的母亲!妈,丢了工作又能怎么样呢?您和爸爸一直都劝我辞职,去接爸爸的班,把家族企业经营好,又舒服、又安全,不用整天风里来雨里去的,还很自由。正好,如果我真的没了工作,我就可以让爸爸休息,我去做老板,到时候,你们叫我什么?江总?江董事长?江老板?江土豪?”
“噗…….”晓苏忍不住就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汹涌而出。
于晏伸出手,将她和母亲都抱住,一边流泪一边对母亲露出笑脸,轻声说:“瞧瞧您的傻儿媳妇儿,这么煽情的时候她居然还偷笑!您说,这么笨的儿媳妇,能带好孩子吗?这个家,要是没有了您,还是一个完整的家吗?我们都没有了主心骨,没有了背后温暖的支持的力量,我们能开心吗?我们还能放心的在外面打拼吗?妈……我是很在乎我的工作,可是,工作没有了,还可以再找,我的母亲没有了,我到哪儿去找回来?”
于晏的眼泪扑簌扑簌的落下来,松开晓苏,紧紧抱住母亲,轻声唤:“妈,您是要我跟着您一起走吗?您舍得吗?妈,下来!咱们回家……这个家,缺了您,那就不是一个家了……”
江夫人痛哭失声,于晏伸出手,一把抱紧了母亲,利落的抱了下来,晓苏也站起身,伸出手臂,紧紧抱住了婆婆。
“妈……您别再吓我了,我肚子都动了,以后,您再也不许这样了,要不然,你孙子也着急了……”晓苏抱着婆婆,一边哭,一边撒娇。
江夫人哭的泣不成声,书涵松了一口气,也跑了过来,抱住母亲和嫂子,几个人哭成了一团。
江云波红了眼眶,转过身抬头望向碧蓝的天,长长出了一口气。
这个老太婆,真是欠收拾了,吓的他的腿都软了,恨不能跟她一起跳下去。年轻的时候发疯,不是一起许下过誓言吗?生要在一起,死也要在一起。现在她真是看他不顺眼,真想要他的命么?这个老太婆,有空了真得好好收拾收拾她!
嘉铭脸色暗沉,眼眶通红,没有说一句话,握紧拳头,转过身,默默离去。
差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又一条生命,就消失了……这一次,也算是他的亲人……他心爱的女人的母亲!他的岳母!
到底,未来,还有多少人,会因为他,离开这个世界?这样的罪恶,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难道,必须以他的生命的终结,来结束,这一场又一场的悲剧吗?
嘉铭坐进车里,浑身无力,腿脚都在发软,司机转头看了一眼,轻声问:“去哪儿?”
嘉铭无力的挥挥手:“围着这个城市,随便转几圈吧……”
司机看他脸色不好,没敢吭声,忙开车,驶上了外环。
嘉铭打开车窗,冷风呼呼灌了进来,让他的头脑清醒了几分,可心,也更冷了……
远处,依稀可见这个城市里林立的楼宇、闪烁的霓虹,一切的繁华都在提醒着他,这个城市的美好…….可是,黄昏里,那薄薄的雾,似乎也在提醒他,这个美丽的城市,还被阴霾笼罩着,空气,还是污浊的……到底哪一双手,能拂开这层层的雾,让白日里灿烂的阳光、让夜晚皎洁的月光,清亮的透出来?
孩子们离开后,云波从浴室洗了一块毛巾,又走出来,递给坐在床上的江夫人,江夫人摇摇头,低垂着头还在落泪,只是,她再也没有了寻死的念头了。为了这一群懂事的孩子们,她也不会了!
云波见她没有接,自己拿着毛巾,蛮横的往她脸上擦去,她想躲,却被他扶住了头,狠狠擦了一遍,又拉过她的手,仔细的一根一根手指的擦着,一边擦,一边悻悻的说:“不想让我活,就直说!整这么一出,吓死个人,干什么?”
江夫人被他训的眼泪愈发汹涌了,但怯怯的,没吭声。
“下回想跳楼了,跟我提前说一声,我保准不手软,一下就把你扔下去!”云波咬着牙,低声呵斥,江夫人委屈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然后…….”江云波生硬的,但声音颤抖着说:“我再自己跳下去……”
江夫人震惊,猛地抬头看向他,却惊见这个一向生硬的老头子,居然红着眼眶紧紧盯着她,这样的眼神,她已经许多年不曾见过了。上一次看到,是什么时候?十年前?二十年前?还是……三十年前?
“忘了?忘了三十多年前,你妈坚决反对我们在一起,那一夜,你红着脸对我说……带我走吧!到哪儿去都行!去流浪也行,去跳崖也行……反正咱们生要在一起,死也要在一起,如果有缘分活到白头,一个不得不离开这个世界的那一天,另外一个……也喝点药,陪着去!反正,这辈子,没有人能把咱们分开!笨女人,这话,是谁说的来着?那个年代,敢说出这么大胆的话的,可没几个!还整天装名门淑女,除了我,谁知道你的真面目?你要想死,也不想着先把我灭了口?”云波说着说着,老泪纵横,握着她的手,也在不停颤抖。
都多大岁数了,还这么吓他,不知道他心脏不好啊?说笨女人,还冤枉她了,是怎么着?
江夫人哭的泣不成声,一把抽回自己的手,伸手去打他:“我刚好点,你就来气我!孩子们都比你强!就是你,欺负我一辈子,到老了,还骂我!”
“我骂你?”云波一边落泪,一边执拗的抓回她的手,使劲擦:“我骂你的时候在后面呢!”想让别人骂,还不成呢!想让我去骂别人,更不成!这天下的女人,哪一个有你好欺负?谁让你……
云波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谁让你…..谁让你就让我这么爱欺负呢!到咱们都咽气的时候,我也一样欺负你!”
江夫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云波扔了毛巾,伸出手臂,将她紧紧抱住,和三十多年前一样,用他宽阔的,但已经不再坚硬的胸膛,给她依靠和温暖。
“笨!笨了一辈子,到老了,反倒变本加厉了!”云波收紧了手臂,一边落泪,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却又一边继续训斥着。
江夫人伸出手臂,回抱住他,哭的气都喘不过来了。
这个死老头子,已经有很多很多年不曾这样抱过她了!都这么老了,还抱这么紧,让孩子们看到,不笑死?
门被撞开了,于晏和晓苏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焦急的问:“又出什么事儿了?”
江夫人忙一把推开云波,红着脸抹眼泪,慌慌张张的解释:“没……没事儿…..你爸让我擦脸呢!”
云波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晓苏脱口而出的嘀咕:“怎么擦脸擦到怀里去了?”
于赶紧推着她往门外走:“没事没事,咱看错了,走走,我给你数胎心去!”
“不是…..等会儿!妈,您要不要那个什么啊…….”晓苏正要开口,被江于晏推了出去,晓苏赶紧说:“爸和妈,刚才那个……”
“非礼勿视!”
“勿视什么呀?老年人也有过性生活和亲热的权力啊!”晓苏傻傻的指了指,又往回走:“要不然,你给他们送只那个什么去…….”
于晏赶紧把她揪了回来,压低声音问:“姑娘,您别那么豪放行吗?求求您,能传统一点吗?你想送什么呀?”
“送那个杜蕾斯啊……万一意外…….哎,你干嘛?你放开我…….唔唔……”
江于晏眼角狂抽,紧紧捂着黎晓苏的嘴,拖着她扔回了自己的房间。
老婆,你真是太贴心了,贴的为夫我一脑门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