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的时候,是于晏先起身,然后又将腰微微酸痛的晓苏拉了起来。
晓苏一边拍裙子上的尘土,一边扶着栏杆笑着探头去看三楼的阳台:“什么样的沙地景观啊?让我瞧瞧……啊!”
晓苏惊叫一声,迅速后退,脸都白了:“江于晏!你你你……你骗我!楼下什么都没有。”
于晏淡定的一笑,反问:“对!什么都没有,谁让你看都不敢看一眼呢?黎晓苏,后半段的你,打败了前半段的你自己,你应该懂了,心态,决定你的勇气,勇气决定你的选择。送你的免费教程,适用你的生意和整个人生,不用谢别客气!”
晓苏抓狂,还要控诉,他已经笑着转身往楼梯走,夜风送来他的低语:“当年,连老师就是用相似的方法,帮我克服了恐高症。黎晓苏,今夜你很勇敢,过了今夜,希望你也能更勇敢,更自信!”
晓苏的讨.伐卡了壳,呆呆张着嘴看着他慢慢走到楼梯口,又回头笑问:“小妻子,不走吗?”
晓苏蓦然反应过来:“谁是你的小妻子?”
“早晚都会把你煮了的。”
“还不知道谁煮谁呢!”
“那欢迎你来煮我,给个准确的时间,今晚还是明早?”
“滚吧你!懒得理你。”
晓苏悻悻的走过去,在快要走到他身边的时候,忽然坏笑着扑了上去:“我穿了十公分的高跟鞋,背我背我!像刚才一样……”
“重的像猪!”
“哪儿有怎么漂亮的猪呢?”
“笨猪!”
“你才笨,你全家都笨!”
资产阶级过来的时候,晓苏还在整理因为被于晏背下楼而弄的凌乱的衣服,幸亏头发没怎么乱,但是刚才闹了一会儿,出了点汗,有发丝黏在了脸颊上,多少还是有些失态的。
“都怪你,我衣服也皱了,头发也乱了,还一身汗!下次你能不能不捣乱了?”晓苏悻悻的扯了扯衣服,避开他的视线隔着衣服动了动稍微移位的内衣,低声嗔怪于晏。
“谁让你抱我那么紧的?”
“我那是怕掉下去。”
“我不是跟你在一起呢吗?你怕什么?”
于晏一边笑着帮她把发丝拢在耳后,一边说着话,却在无意转头的一瞬间,眼皮抽抽了几下,瞬间失语。
资产阶级就站在距离他们不足五米远的地方,双眼放光,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激动,不,简直就是疯了啊!
“晓苏……”资产阶级快步走过来,简直就有种紧握晓苏双手发表感谢宣言的感觉。
于晏一把拦住了父亲,挡住了他感激涕零伸向晓苏的手,眼皮抽抽着问:“老头,你…..干什么?”
“于晏,你怎么说话呢?”晓苏认出了云波,忙提醒他。
于晏没吭声,资产阶级却热泪盈眶,激动的说:“晓苏,我终于又见到你了!问你一个问题…..”
于晏大汗淋漓,一把拉过晓苏,慌乱的往外推着走:“走走,甭理他!”
“别啊!他是你爸爸,是长辈,我得尊重长辈。”
于晏忙拉着她快走,晓苏忙回头笑着问:“伯父,什么问题啊?”
资产阶级提高声音:“你喜欢生男孩还是女孩?你对超生有什么看法?你介意老人带孩子吗?”
江于晏一个趔趄,差点滑倒,晓苏也哆嗦了一下,两人双双对视了一眼,紧紧握住彼此的手,默契的低声打气:“速逃!”
如果不走,于晏猜,资产阶级下一个问题能升华到孩子在幼儿园早恋咋办,没办法,赶紧先往人多的地方逃吧!
穿过人群,又躲进了通往休息的过道里,两人才长长松了一口气,晓苏看看擦汗的于晏,扑哧笑了出来,可是越想越觉得好笑,越笑声音越大,收也收不住。
于晏急了,一把捂住她的嘴,将她按在了墙上,压低声音哀求:“黎晓苏,求你了,别笑,丢人!”
晓苏忙点点头,于晏才放开了她,晓苏又无声笑了一会儿,忽然笑容又落了下来,情绪变得感伤起来,扯了扯于晏的袖子,轻声说:“我其实特别理解你父亲的心情。”
于晏一愣,晓苏又继续低声说:“每一个父亲都爱自己的孩子,比爱自己的生命还爱。他们年纪大了,越来越没有安全感,却又有越来越多的空虚感,孩子既代表着希望,又可以给他们的生活带来更多的乐趣,让他们的晚年生活变得更充实。爱孙子是肯定的,可与其说爱孙子,不如说他们是爱屋及乌,因为爱自己的儿子,愿意看到他的人生更美满,才是他们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渴望。”
晓苏说完,于晏半天没有吭声,就在晓苏诧异的转头看向他的时候,他却忽然轻轻动了一下,飞快的在她唇瓣上吻了一下,又飞快的闪开。
晓苏颤抖了一下,心又乱了,脸上也火辣辣的,正要呵斥,他却低低的说:“谢谢!”
晓苏顿了一下,问:“为什么说谢谢?”
“受益匪浅。你可能不知道,我从小都不在我父母身边长大,是跟着外公外婆一起生活在罗城,所以彼此虽然很亲,却早习惯了各自做各自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我其实没有为他们做过什么,反而是爸爸,常常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钱出力,帮了许多忙。”
“出钱出力?啊!你的局长不是你爸花钱买来的吧?”
狠狠弹了晓苏脑门一下,于晏轻声说:“当然不可能是,只是因为工作性质,常常会见到一些这个社会很残酷的一面,比如生老病死和意外以及人为的伤害,虽然是发生在别人身上,可是见到了,心里还是会难过。那时我只是一名普通的特警,每次跟我爸讲,他都会不声不响的让人去关照一下,以慈善的名义、用别人的身份给他们一些帮助,他说,反正他的公司每年也都有公益的支出,钱没花错。”
晓苏轻轻叹息一声,听到于晏又说:“我从前是凌海市特警支队的队长,那是一座不怎么发达的小城,头几年有点乱,我参与过一些打黑除恶的行动,还有一些是比较严重的大案子,所以也得罪了一些人,有人给我爸寄了炸弹,幸亏是假的,但因为太像真的,当时所有人都吓了一个半死,我妈就直接晕过去了,你猜我爸怎么着?”
“怎么着?”晓苏竖起了耳朵。
于晏轻笑,眼底闪过自豪与骄傲,轻声说:“我爸捧着盒子,所有人都不让他动,等待警察来排爆,他确实没有动。如果换了是别人,早就吓得浑身冷汗瘫软发抖了,可是他不!他一直很平静的坐在椅子上,双手捧着盒子,警察排爆的时候很严肃很紧张,他还开玩笑,劝人家不要紧张,说他还没抱孙子呢,死不了!就是死了我爷爷奶奶也得把他从阴间踹回来。”
晓苏拍了拍胸口,轻声说:“孙子简直就是他的精神支柱啊!”
于晏沉默,半晌,轻声说:“我受过几次伤,最严重的一次,胸部中刀,擦着心脏过去了,可我活下来了。他嘴上不说,心里还是会担心,说不定哪一次,我就没……”
“江于晏!”晓苏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红着眼眶轻声呵斥:“别胡说!”
于晏拉下她的手,握在手中,轻声说:“他是怕我忽然就没了,想要我留下一点骨血,那一次,他其实真的怕了,但是他后来也没有提起过。我听说,我在手术室的时候,我妈一直在哭,他没有出现,所有人都以为他心肠够硬,没有去医院,其实,他就像我们刚才一样,坐在医院楼顶的边缘,看着这个城市发呆,后来他的助理悄悄告诉我,当时他说……”
于晏眼眶微微红了,声音低哑的说不下去了,晓苏忙小声问:“说什么?”
“他避开所有人,是因为承受不住可能失去我的打击,也不想给我的上司和单位压力,他对助理交代了后事,说如果他儿子不在了,他就直接从楼顶跳下去陪我!他说,他儿子还欠他一个孙子,他得去追债……”
晓苏瞬间泪崩,紧紧捂着嘴,强迫自己不要哭出声来。
于晏眼底也泛起泪光,声音低哑:“这个世上最爱我们的人,只有两个,父亲和母亲!我们就是他们的命,可忙碌中的我们,却总是顾得了事业和爱人,忽略了他们。我们总以为他们还在原地等待,永远在等待…..可说不定哪天一回头,才发现,他们早就老了,站都站不起来了,而目光凝望的方向,却依然是我们的背影。”
晓苏泪如泉涌。
江于晏,你有一个好爸爸,我也是,可是,我爸爸已经不在了,我连一天孝敬他的机会都没有了,而你,比我幸运太多太多了…….
于晏,我跟你回家!明天就去,一刻也不会等。我去见你的父亲,哪怕只是演戏,我也会帮你演好每一场,演到老,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