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两色的卧室,窗帘尽数拉开,橙黄阳光直射落地窗。
薄颜从没想到她有一天,也会做这种事情。
记得自己治疗过的那些咨询者,有因为身体原因,最后做出离开恋人的决定。
那时,她完全是按照自己的思维,劝告那些咨询者,甚至不解。
现在……
薄颜突然就有些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要坚持做这样的决定。
原来爱了,就会无数次妥协自己之前定下的无数原则。
薄颜站在床边,颈间的冰冷让她瑟缩片刻。这才想起是那次她误会子悠,两人第一次重大分歧之后,他送给自己的箭镞项链。
手碰到后颈链扣,银色箭镞项链瞬间散开,链绳上的黑钻石总能让薄颜想起和他的过往。
第一次在随心所欲酒吧误打误撞时,他傲慢的让人发狂的语气,因为一月一号初见,他叫她一一。
在超市被他当成贼,在越伊集团电梯内被他堵住,在宴会上为她出头,在岚市陪自己祭奠外婆。
在荒芜森林为她种一片红枫,在波斯菊花海的单膝下跪,在珠宝展上因她负伤。
在露天花园的深情告白,在冰冷沙滩的陪伴,在比弗利山庄的野外生活……
她所有这辈子本以为是虚无缥缈,永不会触及的情感,经历,都因他而生。
“薄颜,既然我对你说了,那就是势在必得!”
“薄颜,十八岁之前,我对军队上心,二十八之后,我只想对你上心。”
“是,我死皮赖脸,但是我只对你。”
“薄颜,我从五岁开始,学的第一个词语叫忠诚,我忠诚于你,身心俱如是。”
“我是讲规矩,但是遇到薄颜,她就是我越子悠的规矩!”
“薄颜,在我面前,你可以肆无忌惮。”
“薄一一,不管别人对你说了什么,你只要知道,没有人比你更适合我,而我,之前也没有喜欢过任何女人。”
薄颜紧握住手心的项链,眼前全是叫越子悠的男人。
威胁的,霸道的,无赖的,那么多又那么深刻的话都是他。
黑白分明的眼底蒙上一层氤氲,卷翘的睫毛根部微微湿润。
暗涌的脑海似乎要把所有的越子悠全部浮现出来。
薄颜突然就想起在露天花园时,他那么骄傲的人却因为自己,透露他痛苦的过往。
耳边似乎又想起他威胁又狠戾的话。
“薄一一,当初可是你自己闯进来,扰乱我,你难道还想对我始乱终弃?”
“我告诉你,你害我失了心,又失了身,必须负责到底,要是敢半路当逃兵,我一定会把你抓捕归案!”
可最后又是他温柔缱绻的声音。
“薄一一,人世间有百媚千红,唯独你是我情之所钟……”
清脆的水滴声响起,落在薄颜手腕,散开的项链,还有黑色大理石地板。
素白的脸上泪痕遍布,澄澈的瞳孔被浓浓水汽包裹。
这么多年,被家人抛弃,被亲情抛弃她没有哭。外婆过世时,她努力忍住了眼中泪水。
可现在,只要一想到要离开那个叫越子悠的男人,心中的悲怄,眼中的泪水就像被炸开一般。
越子悠,子悠,子悠……
……
心底有个不甘愿的声音冒出。
为什么要离开?
这世界上,只有越子悠是她最不想离开的人啊!
如果她离开了,那个好不容易重活过来,外表冷漠孤傲,内心极度细腻敏感的越子悠怎么办?
握紧项链的手根根骨节爆出,似是用尽全力。
无数的挣扎,不愿,不想。却在越子悠那句低沉又抱歉的话中消失殆尽。
“爷爷他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所以抱歉。”
薄颜猛然想起在岚市墓地,他对着战友的墓碑时,眼底化不开的自责和悔痛。
所有的不甘不愿对上他那双歉意悔痛的眼神再无挣扎,她怎么会忍心让他失去重要的人。
薄颜俯身趴在床边,将脸重重埋入床被。
清脆的手机铃声轰炸着她的耳膜。
“师哥……”薄颜哽咽道。
那头何所愣住:“薄颜,我……都准备好了……”
薄颜却突然问:“师哥,我的狂躁发作是不是没找出原因,还不能确定发作时间?”
何所默然。
薄颜又说:“发作的时候,我就会狂躁暴怒,不分是非伤人吗?”
何所再次默然。
薄颜干涩回了句:“我知道了。”
她竟然还在希冀可以留下来。
留下来,又能如何?
只会让子悠在照顾越爷爷的同时还要因为自己劳心费神。也许哪一天,她出手伤了他,伤了他的家人也说不一定。
将项链放在床上,薄颜开始收拾行李。
……
半个小时后,薄颜简短收拾好。
可眼前的卧室,相处的画面就跟镣铐一样锁住她。
这样突然离开……
本想拿出手机给越子悠发个短信,又想到他现在正是急忙。
薄颜突然就想到写信。
快速找到纸笔,在抽屉里掏出泛黄信封。
想了几分钟,最后也只落下一句话:子悠,等我健康的回来,做你的一一,做你的薄颜。所以你要好好吃饭,乖乖睡觉,照顾好自己,不要让我伤心,所以你不要伤心。”
寥寥数语,愿你知我心。
薄颜出了卧室,右手的行李箱竟跟灌铅般沉重。
当手机再一次响起时,她几乎能想象到师哥要说些什么。
“师……”
“小薄颜,你现在在哪?”那头沈何夕的声音有些急。
“怎么了?”薄颜努力恢复平静声音。
沈何夕沉默几秒,问:“薄颜,你在哭吗?”
薄颜没想到沈何夕这么警觉,还是她表现的太明显了,“没有,我刚刚睡醒。”
“我刚刚才知道念伊姐姐失踪了。”
“子悠他们已经在派人寻找,晚上,念伊姐就会回来。”
薄颜的话让沈何夕松了口气。
薄颜沉默几秒,突然说:“我有封信落在了金科世界城,你能不能帮我带来,那是给子悠的。”
她只是觉得,子悠在医院看到信,考虑到越爷爷,应该能平静很多。
沈何夕不解:“你不在那里吗?给子悠哥的为什么要我去拿?”
“我在医院。”薄颜解释。
沈何夕懊恼:“我都糊涂了,越爷爷还在医院呢。”
薄颜给她说了特殊密码,即使是人体感应,沈何夕也能进。感觉到脚下有毛绒绒的东西,从露天花园的回来的美人咬着她的裤脚。
薄颜安抚式的抚摸它几下这才匆忙拖着行李箱离开。
……
沈何夕挂了电话,脸上尽是疑惑。
露天咖啡厅,沈何夕端着杯拿铁,她对面赫然坐着一位妖娆美丽,又落落大方的女人。
毫无疑问是程璇。
“何夕,你怎么了?”程璇浅笑着问,这段时间,她常常约沈何夕出来,这丫头早就不像一开始那么设防。
加上小时候的情感在,程璇知道她不会瞒着自己。
“程璇姐,我现在要去一个地方,有急事,就不陪你了。”
程璇又不是不知道她刚在是和薄颜通电话,还说什么信,盈盈一笑:“你又没开车,我送你去,能让你快一点。”
见沈何夕有所犹豫,失落道:“何夕,难道你现在……也要疏远我么?”
沈何夕隔了几秒,才答应。
……
城郊一条宽阔的马路上,郁郁葱葱,大片密林盘旋在马路两旁,周围人烟稀少。起伏的枪声,极速奔跑的人却让这条寂静的马路瞬间热络起来。
蔷薇一身红色紧身皮衣,小腿处汨汨血迹流出,妖娆的脸上也染上血迹。
眼中却是一片胆寒。
这么多年,杀过无数人,从没怕过。
但不远处隔着十几米追赶的男人却让她由衷害怕。
她在毒蝎自认是逃跑能力最强的一个,就连先生都称赞过。
蔷薇不敢看身后的男人,她明明已经拼尽全力,可身后的男人速度不疾不徐,始终保持着几十米的距离。
蔷薇终于明白,那人只不过是在无情的嘲笑,把自己当一个将死猎物。
“把这个女人给我抓牢了!”蔷薇忍住痛,命令手下。
见前方的数条岔路,蔷薇终于露出胜利微笑,不到半秒,就僵住。无数个黑色身影,从前方岔路跳出,挡住她所有的路。
“还跑吗?”
身后如死神降临的声音让蔷薇浑身颤抖,握住枪的手不争气抖了起来。
越子悠气定神闲睨着蔷薇,右手还把玩着一把消音枪,眼底的笑意如刀剑寒刃。
“放人,你只有一次机会。”狂妄命令的声音比绑架的人还嚣张。
莫桑早已习惯。
越子悠看着昏迷的越念伊,眼底闪过嗜血光芒。
“她在我手里,只要我一开枪,她就是一具尸体,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蔷薇被面前这个英俊狠戾气的男人吓住。
越子悠淡漠一笑,眼底寒光微闪:“真是从没见过像你这样一无是处,还蠢到极点的女人。”
果然,只有他的薄一一才是完美无缺的。
蔷薇将枪抵在越念伊头顶,厉声道:“告诉我死神的消息,否则……”
越子悠看了眼斜后方被黑色人群挡住的倪叙白,眼眸微转,突然试探性问:“你怎么抓到她的,听说……倪叙白是你深爱的男友?”
被一个男人用这样的目光盯着,蔷薇周身的骄傲都在炫耀。
“深爱的男友?”蔷薇大笑,讥讽道:“倪叙白那样的蠢货,都十几年了,竟然还以为我和当初一样,他一没财富,二没地位,我深爱他,笑话!”
话锋一转:“不过我还真得感谢他,要不然,他娇滴滴的名门大小姐妻子怎么会落到我手里,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越子悠不说话,余光只是瞥向明显身体踉跄的倪叙白。眼底笑意渐深,如此优柔寡断,偏偏又是越念伊喜欢的男人。
那他就只好负责让倪叙白彻彻底底对这个蔷薇死心,就连昔日一起长大的情谊都一并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