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城的冬季难得出现艳阳四射的天气,纵使外面艳阳高照,可市郊这栋暗灰色的古朴欧式别墅却依旧孤清,甚至有些阴森。
客厅里只有壁炉火苗燃烧的呲呲声。
别墅周围空无一人,谁也看不出,这样的地方暗藏着各种无线控卫和红外线系统。
比起荒芜森林,这里的防卫系统毫不逊色。
詹森来来回回在别墅阁楼尽头的室内高尔夫球场走了无数遍,腰间的枪不知道摸了多少遍,一惯英俊的脸上有些不耐烦。
诺尔和唐冥去了岚市,他来庆城几个月却毫无作为,作为一名杀手,詹森越发觉得无聊。
在这里,既不能像在G国那样花天酒地玩女人,也不能像在金三角那样肆意搏斗,成天待在固定范围,毫无作为。
“Scheisse!(妈的)”詹森暗骂两声,烦闷的挥了一球。
身后传来微弱响动,詹森迅速回头,见是加比,毫不在意扔掉球杆,“先生,我有疑问。”
除了那次没听出要结婚的女人是薄颜,一般情况下,詹森做任何事,加比几乎都不管,只要他完成任务,用什么方式,死了多少人,加比一概不予理会。
“说。”加比依旧是一身长款双排扣西服,若不是那双又阴又冷的眼睛,那张白皙到几乎病态的绅士脸,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中世纪的王子。
詹森的确不太理解,若是以往,这种任务不是他去,也是他和诺尔共同执行,可这次居然强硬要求自己不准去。
詹森虽然花天酒地,游戏人生,但职业上的事情还是颇为关注,“先生,这次为什么不让我去,如果叶寒声的助手突起异心……”
加比转了转手中的镀金钢笔,詹森便迅速止住。
“这段时间,外界任何任务,你都不能参与。”加比突然说。
詹森更加不解,若是这一次,他不要解释也罢,可不让他执行任务,那在毒蝎凭什么立足。
加比阴冷的眼神募得扫向詹森,眉宇间也闪过一丝不悦,毒蝎需要有能力的人才,可若是太自作主张的人,比废人还不如。
“沈安年的情况查清楚了么?”加比突然问。
詹森纵是不解,也不敢有丝毫怠慢,低头,“大概情况已经清楚。”
“个人习惯呢?”
詹森有些不解,以前查他人资料也没这么了解过。
“你和他除了眼睛,几乎一模一样。”加比精锐的目光来回在詹森身上打量,似乎是想到未来的成就,更加满意。
詹森恍然大悟,又有些惊讶,“先生,您的意思是……”
加比淡淡嗯了声,才说:“这几天时间,好好模仿沈安年所有行为习惯,他的那个女人,也要把情况了解清楚。”
詹森清楚加比说的是那个叫姜锦瑟的脾气火爆的女人,那种女人,一向能挑起男人的征服欲。
……
薄颜到餐厅时,一直有意无意遮掩自己红得通透的嘴唇。
刚才在电梯里那一遭,还真是让她损了不少力气。
薄颜注意到服务员目光,淡声说了句,“你好,请问洗手间在哪里?”
服务员指了指方向。
薄颜起身,又突然回头,对着服务员淡笑:“口红抹的有些重。”
服务员似乎被愣住,这么欲盖弥彰,可是老板的教导还在耳边,服务员低头,慌忙离开。
越子悠看着薄颜的背影,脸上硬是没忍住笑意,为薄颜剥小龙虾的手也止不住颤抖。
……
“阿颜?”
薄颜刚从洗手间出来就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会这样叫自己的人,只会是……
薄颜转身,喊了句:“哥。”
薄弈面上闪过几许诧异,急着想说话,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从没想过,会在这里遇到薄颜。
自从那次之后,薄弈再没见到过她,即使知道她要结婚的消息也是从圈内好友得知。
这段时间,薄弈除了公司的事情,就是安顿家里人,爸妈和安安从牢房出来,几人都发生了巨大变化,尤其是母亲和安安,整日沉默寡言。
薄弈也知道薄颜不想和自己有太多接触,自然也不会主动打扰薄颜。
“你要结婚了,哥替你开心。”薄弈迟缓片刻后,才一脸轻松和薄颜说。
薄颜看了眼薄弈,两人站在楼道靠窗位置,回了句,“谢谢。”
薄弈抬起的手在离薄颜肩膀些许距离时突然停住,放了下来,才说:“来这里吃饭?”
“和子悠一起。”薄颜偏头淡笑。
薄弈注意到薄颜脸上不用细看都能感觉出的发自肺腑的笑意,那种轻松,是这些年薄弈一直自认为在帮薄颜恢复的笑容。
只是,最后还是没有成功,因为自己曾经那可耻的私心。
“我去看了外婆。”薄颜突然说。
薄弈有片刻呆愣,隔了许久,才点头说:“外婆也会替你开心的。”
薄颜并不想多聊这些话题,也知道会让薄弈尴尬,“他们怎么样了?”
这句“他们”迅速让薄弈领会过来,心头也说不上是失落还是后悔或是惋惜,只是隐隐按捺住心底的思绪起伏,沉声道:“出来后,一直静养在家,目前状况都很好。”
薄颜看着他脸上更为明显的憔悴,“抱歉,除了这些,公司的事情,我……”她实在做不到让子悠去帮薄氏,于子悠来说,太过勉强。
“阿颜,你做的已经够多了,公司目前已经恢复得不错。”薄弈苦笑,阿颜不在商场,又怎么会知道,即使她没有明着告诉越子悠帮忙,但商界里见风使舵的人堪称芸芸。
爸妈不过刚从牢房出来,以往那些针对自己的公司再无苛刻要求。不愿合作,不愿资金支持的公司纷纷松口,就连银行也愿意贷款。
这些改变加起来,足以让薄氏起死回生,如果不是她让越子悠松口,薄氏又何谈恢复。
薄弈想到越子悠曾经那句“薄颜,是越家的人”,虽然失落,更多的还是为薄颜祝福,这个从小不被命运善待,不被家人呵护的小女孩如今也终于光芒四射,只是这些幸福不是他这个哥哥能给予的。
就连亲情,也是被自己联手斩断。
这么多年,薄弈依旧记得当初那个不过五六岁的小女孩,被关在薄家别墅。不管母亲多么冷言冷语,她都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软糯的声音叫着母亲,不断伸出手去抱母亲。
那时候,薄弈始终忘不了,薄颜对着自己那张笑靥如花的脸,不断的叫着哥哥。
更忘不了,自己偷偷跑去岚市看薄颜时,那么不爱说话的小女孩,一看到自己,就不停的叫着哥哥,不停的拉着自己在岚市玩耍,他离开时,甚至还见过薄颜依依不舍哭出来的样子。
也见过,外婆过世时,二十岁的薄颜沉默寡言,却依旧紧紧拉着自己的手。
只不过,时至今日,她已经长大,有了新的人生,和自己再无关联。
薄弈有时候也会想,到底是什么时候,和薄颜拉开了距离。或许就是他竭力把薄颜从岚市待会庆城薄家的时候。
“哥,子悠还在等我,我先走了。”薄颜的声音打断薄弈的思绪。
薄弈瞬间从回忆里抽出来,见薄颜毫不犹豫转身,募得扣住她的手。
“阿颜,我……”薄弈知道自己就是个犹豫不决的人,狠不起来,也做不到再无联系。
“还有五天,就是你的婚礼,这是新婚礼物。”薄弈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递给薄颜。
薄颜清楚这是保险柜的钥匙,也知道,这样复古的保险柜钥匙是外婆以前常用。
“股份?还是资产?”薄颜突然说。
从薄弈的眼神微动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薄颜将钥匙还给他,“现在是你恢复薄氏的时候,你一个知道你持股多少的重要性。”
薄颜不给薄弈说话的机会,继续道:“哥,我说了,我不想和薄氏挂上关系,更不想要薄氏的任何东西,两年前父亲找我时,我是这样的回答,现在,依旧是。”
薄颜将钥匙装进薄弈口袋,清丽的嗓音一时间竟有了些越子悠身上独有的自信和倨傲入炬,“我结婚的嫁妆,我自己有。”
薄颜的确没有说慌,也没有刻意隐瞒,薄氏目前的状况她从越子悠口中也得知了些。她这些年的工作,也从不缺钱。
当初外婆的教导她始终记得,不管如何,她都坚持一份工作,兴趣也好,生活也罢,外婆告诉过她,有了面包,才有守护爱情的可能。
幸运的是,子悠和他的家人从不会让自己做这道选择题。
“好,我知道了,是哥唐突了。”薄弈苦笑,又有些自嘲。
感觉到一道不同寻常的视线,薄弈抬头,注意到从包厢出来的越子悠,这才松开薄颜。
“我剥了好多小龙虾。”越子悠单手拉过薄颜,突然说了句。
薄颜偏不顺着他回答,“你不知道吃?”
越子悠没好气在她耳垂上一捏,“胆肥了?”
……
薄弈看着两人的背影,也知道刚才越子悠朝自己眼神示意的意思。不过是让自己,让薄家不要在打扰薄颜。
虽然不愿承认,薄弈也不得不认清事实,这些年,薄家对薄颜的所作所为,已经把她越推越远。即使现在爸妈和安安都有弥补的意愿,可再无机会。
这种带着愿而不得的心理度过余生,薄弈也不得不佩服,越子悠的处事手段真的是慈悲又残忍。
“阿颜。”在两人正要进入包厢时,薄弈突然大喊一声,“安安让我替她对你转告一句‘对不起’。”
这句话让薄颜有片刻失神,可最后还是手心的温度拉回薄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