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雷声轰隆。
有人自远处走来,步履沉重,呼吸急促。
他穿着橡胶鞋,一袭雨衣宽松,衬得那身型也高大极了。脚下泥潭里溅起污水,啪嗒啪嗒,仿佛吹奏的号角,指引着男人一路向前,不曾停歇。
雨势渐大,朦胧了来路,只能隐隐瞧见他斗笠下胡渣遍布的下巴,以及下巴处滴落的水珠。
男人背着一只手,手心里似攥着什么,紧紧的,如下狠劲。
近了,才看到,那是一只……脚!
脚上未穿鞋,现出脚底一颗芝麻般大小的黑痣,乍看刺眼。
顺着这人的脚往下看,触目惊心。
一具早已冰凉的尸体,被粗暴地拖行。
那来时的路上,一道蜿蜒的痕迹,混着血水与泪水,混着泥水与雨水,清晰而森然。
尸体背部朝上,右脚被男人戴着手套的手紧抓,而左脚在地上弯成软绵到可怖的角度,因着他前行的动作一点一点移动,沾满泥泞。
雨势愈发滂沱。
尸体穿着那时节最普通的衣着,但已分不清颜色与质地,紧紧贴在身上,皱成一团。
不过瞧着身段应是男性。
这荒芜的郊外,夜半,一人,一尸,阴森森。
戴着斗笠的男人呼吸更重了,好像有些累,脚下却并未停,左拐右拐竟到了一处空地,空地上放着似乎早已准备好的铁锹。
男人松开手,那扯了一路的腿砸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几乎是立刻就被雨声掩盖。
这时间,这地点,哪会有人呢。
他蹲下身,拿起铁锹便开始铲土,雨水顺着斗笠哗哗哗往下流,将露出的半张脸染得煞白。
尸体被丢在一旁,经大雨浸泡,似尸味开始弥漫。
约摸半个多小时后,男人直起腰,地上现出一个椭圆形的大坑。坑不深,也不长,或许是因为时间紧张,他来不及再继续下去。
男人喘息的声音越来越大,间或低咳几声。
他把尸体拉过来,一个用力翻滚,尸体就落入了坑。
坑浅且窄,尸身扭曲,正面朝上。
远处一声闷雷,头顶电光乍现!
照亮那尸体面部,狰狞笑容!
那大抵也算不得是笑,只是嘴角往上扯着,唇畔含血,弧度诡异,自上而下望着时,总觉笑意幽深,瘆得慌。
尸体睁着空洞的眼,眼眶内无眸,留两个血洞寒意凛然。
那神情茫然,如意外突然而至,毫无招架之力,只经历巨大痛苦后,剩黑发散乱,夹杂泥土与青叶,用额际淋漓鲜血诏告怨念不休。
胸前血痕严重,脖颈处尚留匕首划开的创口,深可见骨。
这一刀下去,头颅未掉已是意外了。
男人再度拿起铁锹,一下一下铲着土,再一下一下洒落至尸体上。
沾了雨水的泥土稀烂又沉重,一铲子下去,那泛着笑容的脸霎时被遮盖了大半,毛骨悚然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男人吁出一口气,很明显也惶恐。
直到完全将尸体给埋好,又把细节处理到位,他才死死盯着那早已瞧不见任何端倪的深坑,长叹般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