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孤寂的身影伫立在父亲的墓前━━秦妈妈!
我知道秦妈妈很是敬重父亲,总是将父母的墓整理得干净漂亮,如今这墓地前后那片开得灿烂的野菊花,就是秦妈妈的杰作。
听到我的脚步声,秦妈妈抬手擦了擦脸,然后才回头看向我。
看着那脸上未干的泪痕,我吃了一惊,上前搂着秦妈妈,“妈妈,怎么了?”
她急急避开我探寻的眼光,笑容带着慌乱和尴尬,“还不是和姑娘一样,舍不得这里的一切。让姑娘见笑了。”
真的只是这样?
见我蹩眉盯着她。秦妈妈又解释说道:“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以后啊,只怕只能在梦中见到了。”
这神情极度的感伤,我不应该怀疑她的。伸手摸了摸秦妈妈眼中的浅湿,我劝道:“妈妈,我们还会回来的。以后每年,观音婢和妈妈来这里小住。”
“那姑娘就让妈妈陪你和姑爷去长安如何?”
李世民一意孤行、力排众议,终于让元霸、舅舅也好,顺德、冰巧等人也罢,都不再闹着要陪同我们去长安了,不想秦妈妈如今……
知道她是担心我,我将头靠在她胸前,“妈妈,我们太原再聚,到时候,观音婢必不离开你。”
“自从姑娘发生新婚被劫一事,妈妈时有自责,是以……是以……”
我心中一动,她要告诉我什么事么?等了半晌,她才说道:“不过,现在有姑爷了,我该放心才是。妈妈就在太原等姑娘罢。”
为免秦妈妈为即将到来的分别伤心,我转移话题问道:“菜园、屋子、稻田可都安排好了?”
“都安排好了,只等韦家的姑奶奶来,我将钥匙交予她即是。还有,姑娘,这一路往长安,路上冷着呢,你要注意保暖……”
听着秦妈妈细细的叮嘱,我一个冲动之下,就差说出‘妈妈,您就陪观音婢去长安罢’的话来。只是还未开口,‘观音婢’的叫声将我欲说的话硬是压了下去。
看着急急奔到我面前的李世民,我问道:“怎么醒了?”
他一把搂住我,“你想吓死我么?一觉醒来不见了你,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见状,秦妈妈含笑告退。
我指了指父母的墓,“心中不舍,来瞧瞧。多陪一日是一日。”
他将他的大氅紧紧的裹住我,柔声说道:“那我在这里陪你。”
其实,他的话一点不错。
他不在我身边的日子,确实是我最苦闷的日子。
自从他在我身边后,我的日子无时不充满着阳光。
黑沉的夜,我不再觉得孤单。因为有个人,可以拥着我、陪着我,看初升的太阳跳出地平线的那一刹那。
那一刹那,就是永恒!
从洛阳出发,不出一月应该可以到达长安,可陪在我身边的人令我哭笑不得。
他在路上的磨蹭功夫堪比蜗牛。
行至蓝田小镇,他选了个客栈住下,没有进一步往长安去的打算。
哪有不知他心中想法的?
这孩子,仍旧对我去杨昭墓前弹《六幺》很是吃味。他明明知道自己的无理取闹,但总是说着些‘过两天,等风雪停了再上路’的话。
夜阑人静,倚靠床头,看着身边睡得恬静安详的人。
一头乌黑若漆的头发似夜色般幽深撩人,那紧抿的唇因了方才的缱绻情浓泛着浅紫,似开在山川上的野花灿烂弥醉。我不禁伸出手,轻点了点他的唇,“真真是色中饿鬼。”
我和他的距离究竟有多远呢?
说远吧,他如今就在我身边。
说近吧,我和他隔着一千年。
似乎越来越迷恋他了呢。
本来,以为凭着自己的一颗理智之心,可以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感情,不会让自己泥足深陷。可如今,那些发自肺腑的缠绻情话、缱绻情深如沾染了罂粟般让人痴迷。
这般下去,以后,我能离得开他?舍得离开他吗?
‘啪’的一声,窗外传来树枝被积雪压断的声音,身边的人只是惬意的翻了个身,轻呼一声‘观音婢’后,再度含笑睡去,眉宇间尽是慵懒与满足。
轻轻替他掖了掖被子,小心翼翼的下床,五味陈杂的盯着桌上的药囊,数番迟疑之下,我伸出手。
他对这药丸从不疑心,只当真是可以增进我体质的补药。
若有一日,他发觉了这其中的玄机,依他的骄傲和自尊,恐怕不是‘雷霆之怒’可以形容的罢。
到时候他还会不会相信我?还会不会一如现在般对我不离不弃、情深意重?
想到他盛怒之中也许会带着对我的爱离开,也许从此将不再爱我……心一时间有些烦闷!
纠结的看着手中的药丸,我迟疑着要不要吞下。
又是‘啪’的一声,窗外又有树枝被积雪压断,我吃惊的看向床榻方向,还好,他仍旧睡得极熟。
淡淡清香、萦萦绕绕、若有若无的飘了进来,是梅香。
这梅香,猛地带走我心中的烦闷。
再度看了眼睡得安稳的人,我行到床榻边,将床帐放下,以免他被凉风吹着。自己则独自披了一件大氅来至窗前,轻轻的将窗户推开。
好一片暗香浮动的世界。
满园的梅花迎着纷纷扬扬的大雪恣意开放,白的雪若雾晶莹剔透,红的梅似火云蒸霞蔚,一片红妆素裹、相得益彰。
一时后,风驻雪停,一轮冰轮升上天空,将雪夜的美焕发到极致,令人心动。
不管是几千年前,还是数千年后,月亮都是一样的吧,可是人呢,却是在不断的变更!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冰凉一片。
随着五官的初步成形,这容颜和21世纪的我越来越像。假以时日,剪了这满头的长发,穿上校服,只怕就是那个21世纪的我。
这是宿命还是错误?这是梦还是穿越?这是历史还是……
“观音婢!”
温柔的呼唤打断我的思绪,也将我吓了一跳。急忙将一直捏在手心的药丸塞入口中吞下,这才关上窗户回头看向已是揭起床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