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知道我要说什么,舅舅截住我的话,“傻孩子,你难受什么?你的心意舅舅哪有不懂的,是想舅舅和你住在一处,方便照顾我们是不是?”见我点头,他又道:“不说我是舅舅,就算你是我的女儿,哪有父母跟着女儿、女婿住的道理?再说哪一日,你在李府受了气,总得有个娘家可归,让你发泄一下。所以以后啊,你到哪里,舅舅就将新居买在哪里,永远陪着你。”
果然,果然是为了我!我不禁再度窝在他的肩窝中,“舅舅。既然您都为观音婢准备了这么温暖的娘家,那就是将观音婢当女儿看待了。那女儿孝敬的礼物,你不能拒绝。”
看着门外的马车,舅舅苦笑的刮着我的鼻子,“你这个傻丫头。”
见舅舅没有反对,我急忙命秦妈妈等人将礼物一一搬下马车。其中有雪主准备的,也有窦氏的,当然还有我特意准备的,大到衣物、小到首饰,吃的喝的一应俱全。知道舅舅是书痴,我还专门替他寻了两本当世孤本。
看到孤本,舅舅的眼睛都亮了,拿在手中,乐得嘴都合不上,急忙带着我前往书房,将那两本孤本好生的放了起来。
“看看,舅舅一辈子引以为豪的事就是保住了这许多的书籍,只是这屋子偏小,我不得不将两间房打通才放下这近万卷的书。看,还有那边,我单独隔出一间留给无忌,赶明儿他回了太原就住在我这里。我将他当儿子看,烦着他为我养老。”
看着一向书呆气的舅舅这个时候居然露出顽皮的童贞,我不仅‘噗哧’一笑,“如果三哥成亲的话,这四合院只怕不够住。”
“你放心,舅舅早有准备。你看看,那后花园偏大,若无忌真有心成亲,那后花园可起两间屋子……”
看着舅舅兴致勃勃的规划着未来,我也受了感染,不时的指指划划。甚至规划到了三哥如果有了孩子,可以到那棵老梅树下搭一个秋千的蓝图。
只到顺德、冰巧一家子归来,我和舅舅才止住话题。
众人见面,自有诸多感慨,只到掌灯时分,知道我明日还要去拜访房玄龄,虽有万般不舍,但舅舅仍旧担心我太过劳累,于是督促着顺德护送我和秦妈妈一行人回了李府。
事隔多年,能够再见房玄龄,我的心自然而然非常激动。
当看到那个一身傲然之气,嘴角笑得柔和的女子长身直立房府门前,我不仅轻赞:好一个美妇。
丹铅其面、点染曲眉,一如以往般清丽绝俗的容颜,只是那眉宇间,多了一股成熟妇人的风韵。
是她━━卢雨烈!
“弟子给师娘请安!”
若春风一笑,急急上前将我扶起,指着我身后随行的马车,卢雨烈的语句中多带有打趣和亲和,“观音婢,给师娘带了这么多的礼物,是担心师娘没有吃的、喝的过中秋吗?”
这满含笑意的脸、眉、神,还有这紧紧握着我的手,一时间令我觉得彼此的距离之近,我的话也无处不透露着亲昵和俏皮,“不就是怕师娘缺吃的、喝的、用的么?说出去了,还不是我这个弟子的错?弟子这是先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口。”
卢雨烈闻言,笑得很是灿烂,“听玄龄说,若真动起嘴皮子来,十个我也不是你的对手,如今我总算见识了当年那个小丫头的厉害了。”
相视一笑,十年来的光阴似乎并未从我们中间溜走,她仍旧是那个心高气傲的女子,我仍旧是那个嗷嗷待学的稚童。
一路牵着我的手至花厅,分宾主坐定,我们又聊了些往事。大体上是她在问,而我在答。
看出我心不在焉,卢雨烈笑道:“玄龄到药师那里去了。”
难怪看不到人影,原来守城去了。我思绪间,只听卢雨烈又道:“出门前玄龄有交待,说要我好生招待你,可不能将你放跑了,不论多晚,他一定会赶回来。”
想起房玄龄教我、护我的一桩桩往事,想着他总是以我为荣的得意之神,想起他的‘小犊子’之谈,我心中一热,颤抖说道:“房先生可好?观音婢记得先生有秋咳的毛病,可有再犯?”
“自从吃了你从洛阳替他求的偏方,好着呢,别担心。倒是你,婆家可习惯?”
“如果不习惯了,弟子就到府上来打扰师娘。”
我的一句玩笑话却令卢雨烈动容,她的语句有些激动,“说什么打扰?这里就是你的娘家。”
这是不是就是爱屋及乌……
“玄龄说你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他一生也就收了你这么一个弟子,也是有缘吧。只恨不能当你的爹,若能当你的爹,让他死都值了。”
卢雨烈能够说出此话,想房玄龄对她诸事必没有隐瞒,她定然是知道房玄龄为什么投奔李渊一事。21世纪,我是孤儿。可在这大隋,我有父母,有秦妈妈、舅舅,有窦氏、李渊,还有房玄龄……我抬头看着卢雨烈,只觉得眼前人影模糊。
“瞧你,可不许哭。一会子玄龄回来了,只怕会说是我惹得你哭的,还不休了我?”
这番言论,我‘噗哧’一声又笑出声来。依秦妈妈之言,房先生爱你都不及,又如何会休你呢?
一边说着话,卢雨烈一边行至我身边,替我擦着眼泪鼻涕,虽然将我整理干净了,她却没有离开,而是亲腻的歪身坐在我旁边,将我半搂着,又问:“妯娌间可好?”
她如此真心待我,我自也要真心待她,“相处时间不久,也没有多少交集,谈不上好不好。”
“你们婆媳关系倒不用担心,窦夫人是看着你长大的,自是疼你。只是那个郑盈盈……若碰上什么难题,来找我。好歹我这个师娘不能虚担。”
卢雨烈。一个奇女子,为了成为房玄龄的学生,不惜自废学艺然后成功拜师且和房玄龄结为夫妻,最后重新学得一手上好的琵琶技艺……想来她定然有她独到的见解和处世之方。见我轻点头,她又叮嘱:“老太君和窦夫人都疼二郎,有些人眼红得紧却又不敢得罪他。是以那些人以后肯定会拾掇你。你得防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