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雄信闻言一愣,不明白的看着我。我轻笑二声,再度说道:“河东本李唐龙兴之地,如今十之七八掌在刘武周手中,仅有绛州孤悬……唉,本尊虽闭关年久,但多少也听闻了些‘隋之暴政、民不聊生,李唐取而代之,天下百姓归心’的话。如今天下方方初定,不想这刘武周又出来闹事,多少河东子民处于饥肠辘辘、饥寒交迫之中。秦王率军出征,解河东百姓之苦是承天意、顺民心之事,单盟主是绿林英雄,自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本尊想着,单盟主之所以追踪秦王至此肯定是想在敌营后方保秦王之命,然后率领众多江湖豪杰助秦王一臂之力,克刘武周、收复太原、救河东百姓于水火。单盟主,你说,本尊揣摩得可正确?”
他本就是个大仁大义之人,更明白江山社稷、百姓子民、个人恩仇疏重疏轻,我这番话直将单友信说得面红脖子粗,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趁势又道:“单盟主,你曾问本尊为何出现在此处,本尊不妨告诉你……本尊是来扶助秦王的。”
“扶助?”单雄信惊呼一声后,又震撼问道:“历届黄金面具人扶助的皆是皇帝,难道你要扶助李世民当皇帝?”
“非也、非也。”我轻笑摇头,缓缓走向院中的小亭,坐定之后,我看向单雄信,“单盟主,既然相遇,就是缘分,我们坐下一叙如何?”
不再有方才的无措,单雄信轻声吩咐青龙等人,“青龙,你去守着,不要让刘武周的人发觉。朱雀,你去弄些茶水来。白虎、玄武,你们两个去弄些碳火木材来,今天我要和这天底下最大的英雄煮酒论茶评天下。”
眉心不自觉一跳,我看向缓步走来的人。真好,他还活着,而且他所过之处,雪地亦未留下半丝痕迹。
是不是李世民传给他的真气起了作用?
他知不知道李世民的真气在他的体中一事?
在我面前坐定,单雄信含笑问道:“不知尊驾如何称呼?本座不可能一直‘黄金面具人’的称呼尊驾罢。”
“霹雳堂堂主━━无极。”
起初是一震,接着单雄信脸上神情很是怪异,半晌才唤道:“无极?”
“单盟主如此称谓本尊,可想是和本尊一见投缘,本尊曾听闻……但凡单盟主瞧得起的人皆允称他一声‘阿信’,不知本尊有没有这个荣幸?”
一如夏日的骄阳在他的脸上升起,单雄信笑道:“若按规矩来讲,我可是尊驾的手下。无论尊驾怎么称呼,本座皆得服从。”
我‘哦’了一声,笑问:“若不按规矩来讲呢?”见他明显一愣,我又笑道:“本尊不是那种顽固不化的人,更不是那种默守陈规的人,阿信既如此说,本尊就妄自尊大一回,唤你一声‘阿信’了。”
抱拳施礼,单雄信动容说道:“无极!”
小亭之中,炉火已然升起,酒已温、茶已沸。
青龙、白虎等人的神情漫尽迷茫,而朱雀一直以一副‘探索’的眼神看着我。
她定然对我充满了怀疑。念及此,我灿然一笑,“听闻阿信手下的四大亲卫中只有一名女护卫名唤朱雀,想必便是你了?”
没有回答我的话,朱雀仍旧愣愣的看着我,茫然问道:“我们是不是见过?”
何止见过,你还为我疗伤,视我若亲妹。
感觉眼中一涩,我急忙闭目勾唇一笑,接着将眼睁开,“本尊细想了想,没有。”如今做为无极的我,必须全然放下亲情、友情,做到无欲则刚才能够真正视天下为已任。
“朱雀,无礼。”
听得单雄信的喝斥,朱雀恢复原有的冷清之神,冲着我的方向抱拳,“抱歉,属下无礼了。”
“性情中人,我很是欣赏。其实,即便朱雀不问,本尊也觉得和你很是投缘,就像许久前见过般。”眼见朱雀眼中再起疑惑,我又笑道:“当然,本尊还觉得和阿信、青龙、白虎、玄武投缘,这是不是说明天意注定,天下武林终是一家。”
闻言,方才的陌生、防范皆不翼而飞。
小亭中充满了英雄相见恨晚之意,于是各自热闹的聊了一些家世。
但凡他们问及我的出生,我只说自幼从师于上一任霹雳堂堂主,数月前方出关。
说起来,父亲确实是我的师傅。因为父亲教了我《黄金诀》上的招式。我觉得尊父亲一声‘师父’并不为过。只是我不想说太多来历,是以只做简单的回答后每每避开话题,并将话题重新扯到河东堪危上。
单雄信终于摁捺不住好奇心问道:“无极,你方才说是来扶助秦王的,却又不是扶助他成为皇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为,本尊要扶助的是河东的万千子民!”
单雄信“哦”了一声,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姿式,我笑着解释,“救百姓于水火是我堂的行为准则,而秦王亦有天定的济世安民之命。如今河东百姓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我来扶助秦王不正是扶助河东的万千子民?当然,本尊此次出关,亦想和阿信的绿林结盟,共助秦王。”
脸颊不自觉的抽搐着,单雄信露出为难的神情,“如果……如果我和秦王有过节呢?”
我‘哦’了一声,明知顾问:“什么过节?”
单雄信所言的往事我再清楚不过。听完之后,我长叹一声,“原来中间还有这么回事。”
“所以,当青龙打听到秦王的消息后,我便携着他们四人一路追踪到了太原。”
内心微叹,我不动声色问道:“如此说来,阿信不是来助秦王解河东子民之苦的,而是来和秦王进行第三场决斗的。”
“杀兄之仇,不共戴天,这么多年了,似一座大山压在我心中,喘不过气来。”
眼见单雄信愤愤的喝了杯酒,我按住他再度欲狂饮而送到唇边的酒盏,“本尊可以理解阿信的心。”见他定定的看着我,我叹声问道:“阿信,国和家,疏重疏轻?”
“无国何以有家?”
微点头,我说道:“你可知道,自从刘武周占据河东,河东子民有多少家庭露宿野外?有多少家庭没有饭吃?你可知道,明天一早,那路上有多少人是冻死的?有多少人是饿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