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得此诗……我心中一动,难道越王爷仍旧忘不了之桃?也许从来没有得到的方是最好的罢,在这位身经百战的越王爷身上,男女情爱之事一样的难以幸免。
杨曼青心疼的扶着杨素坐下,“父王,写了一天了,憩憩吧。”
“长孙郎,你方才看的这副终归儿女情长了些,再看看老夫另外的一副字画,那才配得上老夫和长孙郎一生的戎马倥偬。”
闻言,父亲有些动容的拿起另外一副字画,又读道:“漠南胡未空。汉将复临戎。飞孤出塞北。碣石指辽东。冠军临瀚海。长平翼大风。云横虎落阵。气抱龙城虹。横行万里外。胡运百年穷。兵寝星芒落。戏解月轮空。严鐎息夜斗。骍角罢鸣弓。北风嘶朔马。胡霜切塞鸿。床明大道暨。幽荒日用同。方就长安邸。来谒建章宫。”
这诗,真霸气。不愧为开隋九老之一,这才是真正的‘上马能战、下马能谋’的人物。我心感叹之际,只听杨素说道:“曼青,父王要和你长孙叔叔谈些过往。只怕你们小孩子不喜欢听,去,你们去院子中玩去。那满园的菊花正当时。”
虽然我很想留在杨素的身边听他讲过往的传奇,但话已至此,我不得不随着杨曼青往越王府的花园走去。
越王府的花园很大,差不多比得上大兴皇宫的御花园,二哥、三哥来得少,直是吵着要去瞧瞧,杨曼青命家仆带了二哥、三哥去看园子,她只是携了我,有些落寞的坐在亭子中,手支着下颌想着心事。
她在想什么?依她的未卜先知……她知道了些什么?依我方才查看杨素的神色,只怕很难熬得过今冬了……她也知道了吗?她是为她的未来感到担忧吗?
“观音婢,我再怎么……却没有料到我父王会在今年……”说到这里,她眼睛一红。
原来她对历史也不是全然的未卜先知……看着她极度失落的神情,极度痛切的眼神,我握了握她的手,“曼青,你想多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别担心。”
“知道吗?虽然我是嫡出……但因了我从出生起就痴痴呆呆的,是以没有人喜欢我。包括我的母亲都嫌弃我。只有父王从不嫌弃我……喜欢抱着我。还有乐珍,她是最护着我的丫头。在我痴呆的时候,所有的人欺负我,只有父王、乐珍护着我。乐珍为了我受了不少的委屈。所以当我清醒后,为了报答乐珍,提升她当了大丫头。”
可怜的曼青……你知不知道,其实你不是杨曼青啊……又或者是经过了6年的相处,你将自己当作杨曼青了呢?
“观音婢。我要离开这里了。”
离开?我吃了一惊,不明白的看着她……
她淡淡一笑,“陛下决定迁都洛阳,我听大哥说,陛下要修筑一座洛阳城,规模宏大、布局有序为史上罕见。如果……如果父王果然熬不过今冬……那我、我只能和大哥前往洛阳了。因为……陛下念着父王的功劳,已授大哥开封仪同三司一职。”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杨曼青伤心,虽然脸上挂着笑,但那双野性的眼睛中布满了忧伤。
我明白作为孤儿的感受,即便有大哥,但如何比得上父母的疼爱?如果她大哥以后娶妻生子,那她无异于寄人篱下,寄人篱下的日子只怕还比不上孤儿院的日子……
“咦,观音婢,你看。”
我顺着杨曼青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位青年在越王府家仆的带领下亦是往杨素的书房而去。
“你认不认识他?”
我摇了摇头。
“他叫萧瑀,是萧皇后的弟弟。”
萧瑀?我吃了一惊,这也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啊,未来的初唐宰相之一。
“想当初,他是‘压轿郎’官……”
从杨曼青的叙述中,我知道这萧瑀当初是以压轿郎官的身份来的长安,初封新安王。那个时候,他姐夫杨广还是晋王,他姐姐萧氏只是晋王妃。杨广和萧氏的大婚过后,独孤皇后见萧氏郁郁寡欢,于是和隋文帝商量将萧瑀留下。一来姐弟相伴以解萧氏的思乡之情,二来可以让萧瑀在隋朝皇宫长大,接受隋朝的教育。因了此,萧瑀留在了长安,和姐姐、姐夫一起生活。也因了此,他和杨广结下了深厚的感情。随着杨广当上了皇帝,萧瑀的地位也是节节攀升,如今官拜中书侍郎。
看着杨曼青一直盯着我的眼睛,我也不好一如以往般的装全然无知,只好说道:“他是国舅爷,能不当官才怪?”
果然,杨曼青狐疑的眼睛转为鄙夷,带了层层讥讽之意说道:“他能官拜中书侍郎,一方面是因了皇戚的原因,另外一方面更是他本身有才的原因。他妻子是文献皇后的娘家侄女,说起来,他妻子和唐国公李渊是表兄妹呢。”
呃……杨广和李渊本就是表兄弟,即便不扯上萧瑀老婆的关系,萧瑀和李渊也可以挂上边……我正思虑间,只听杨曼青有意无意的说道:“这样算起来,他是世民的姑父呢。”
这种话题也能转到李世民的身上?你是真看中了李世民还是只看中了他是未来的皇帝?看着杨曼青又以打量的神情看着我,我抬起手,一个指头一个指头的算着方才她所言的辈份。
“算了,你哪算得清。”杨曼青抓住我的手,又道:“听我大哥说,正因了萧瑀忠诚亮直、不徇私情的个性,陛下将修筑洛阳城的事交予他监督。唉,如果父王不生病的话,陛下一定会将建筑洛阳城的重任交予父王,也只有父王才能狠得下心来完成那些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从她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是真将杨素当父亲了。原来人果然最是适应环境,6年的父女感情让杨曼青生出了对杨素的不舍、敬佩之情。
“观音婢,我很害怕,害怕父王会离我而去。明天,我会去净土寺祈福,在那里斋戒三天,你陪我去,好吗?”
我不知道她到底来自何方,是何方神圣……但她这种魂魄依附的对父母都生出如此不舍之心,那做为‘胎穿’的我呢,有着父母身上精血的我呢,若父母也有那么一天,我又会是何等的伤心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