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是‘还清醒’?什么叫‘还记事’?
你的神情为什么那般的悲伤,为什么我可以清晰的看见你眼中漫尽的痛色。
我茫然间,只听你继续说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可怜天下父母心……已所不欲,又何必施于他人?花藤,我只能向你保证一点:只要恪儿、愔儿不做触及国法的事,那其他皇庶子有的他们一样会有。”
你们再说些什么我已全然没有听进去,眼中、脑中全是你漫尽痛色的眸……我的心为什么也痛了起来:到底什么是还清醒,什么是还记事?
难道你有不清醒、不记事的时候?
突地,我脑子一亮。
“二郎,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再也不记得你了。你好着急,上天入地的找,找到了我,我也不认得你了……二郎,你说,记忆是个什么东西呢……记忆会不会衰褪……如果我真的一如梦中般的忘了你……”
历历往事在我脑海中一一掠过,曾经以为的玩笑话如今却在我心中重重的敲了一记。
半梦半醒间我似有所悟,震惊的起身,却很快又被秦妈妈摁了下来。
秦妈妈双目含泪,对我摇了摇头,轻声说道:“陛下,求您,皇后行事自有皇后行事的一套原则,如今陛下现身不妥。陛下要相信老身,陛下关心的亦是老身关心的,但我们关心的却也是娘娘极尽隐藏的……娘娘的自尊心很强,如果我们去打破她极力隐藏的东西将她的自尊心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对她而言是何其的残忍,所以,陛下,请不要,不要去探寻、去发现。请配合娘娘,演好每一出戏。”
‘竹亭’中,早已无了人影,只有我,仍旧傻傻的呆立在风中,恁晚风吹拂我缭乱的心绪。
“陛下。”
“秦妈妈,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娘娘有不清醒、不记事这个症状的?”
“大约在玄武门之变后,娘娘醒来,有些事便记得不是非常的清晰。原来娘娘特别喜欢和我们提及她幼时的事,但现在她不但不提及,而且我们偶尔玩笑提及的时候娘娘似乎已不记得了。”
“然后呢?”
“然后,娘娘总是借口说是自己忙糊涂了。但……老身已隐隐的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如果老身的感觉没错的话,娘娘可能是患了‘失忆之症’了,只是现在,还不严重。”
失忆之症?
我清楚的知道一个人若患了失忆之症的话代表着什么,我见过一些失忆的人,多是老人,他们心智全失、行为举止不受控制,和痴傻没有分别,往往被人责骂嘲笑。我的观音婢……不老啊,为什么?“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提及。”
“事关中宫、事关社稷。老身明白得狠。再说,娘娘哪是个恁意低头的人,不管什么苦难她都闯过来了,老身想,这一次她一定也能够闯过来。陛下也不必太过心伤,还是装作不知道的好。”
闻言,我痛苦的闭上眼睛,摆手,示意秦妈妈不要再说了。
我不知道我是如何走回丽正殿的,但当我回到丽正殿的时候,你仍旧没有回来。
脑中纷乱之极,我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只知道盯着夜明珠发呆。
“陛下,该起了。”
这么快?
我这才惊觉你一夜未归:你做什么去了?
环顾四周,秦妈妈等人皆不在,我知道她们定是保护你去了。不再惊悸,我收摄心神缓缓吩咐道:“福田,通知早朝的人,散了罢。”
“陛下。”
“传孙神医来见朕。”
“陛下龙体有恙?”
听出福田语气中的焦急,我仍缓缓说道:“去传孙神医来见朕。”
“是,陛下。”
福田去了多久我不得而知,只到秦妈妈出现在我眼前,我才又回过神,“娘娘呢?”
“还在淑妃娘娘的寝宫。”
“淑妃死了?”
摇着头,秦妈妈叹道:“淑妃说……她的一生始于皇廷、终于皇廷,从来没有享受过它样的生活。因了皇廷中一贯的尔虞我诈,她的一生都活在忌、恨的孽海中,更不得不竖起天生的皇族之刺时时防备着被人伤害。但万不想在这防备的过程中,她却用这些刺去伤害了她最不应该伤害的人。她还说,‘朝闻道夕死足矣’,唯愿皇后娘娘赐予她一天的时间让二人独处,重结深情厚谊,便当辗转了浮生,此生未有虚渡,便再也不是一个皇廷深处的可怜人。”
“你们皇后娘娘心太软,定然答应了淑妃的请求好让她临终前再无遗憾,是不?”
“正是。方才皇后娘娘和淑妃已醒了,正在洗漱。老身趁着这个功夫前来禀告陛下,免得陛下担心。”
醒?难道……“昨晚上,皇后和淑妃同床共枕?”
“正是。淑妃娘娘说,她的一生,从来没有如昨晚睡得安稳。”
长叹一声,我说道:“你们皇后娘娘的胆子真大。”
当然明白我话中的意思,秦妈妈柔和笑道:“其实,这世上,懂淑妃的也只有皇后娘娘一人。”
是啊,善解人意的你是这么的让人心疼。可老天,为什么要残忍的剥夺所有属于你的善良、智慧。
见我闭上双目,秦妈妈小声说道:“老身还得去照顾娘娘。”
“去罢,有什么事,马上回来告诉朕一声。”
“是,陛下。”
方方洗漱完毕,殿外便传来‘陛下,微臣孙思邈求见’的声音。
我急忙起身往殿外走去。一把将还跪着的孙思邈抓了起来,“快,朕有事问你。”
“陛下哪里不舒服?”一边说着话,孙思邈一边急急的卸他的医箧。
看着他满头的大汗,知道他定是一路跑过来的,心虽然生歉疚,但什么事也比不了你啊。一待孙思邈放下医箧,我急忙拉着他坐下,“孙神医,朕有一件事不明,想问问。”
“不管什么问题,先让微臣替陛下把了脉再说。”
“不,不是朕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