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也、非也。”一迳说着话,非罗赞一迳摇着头,“非罗赞既然向主起誓不可造假那便定不能选一曲你们熟知的《六幺》来比试。”
“那圣主是……”
“中原地大物博,人才辈出。房相、房夫人、皇后乃至陛下皆是琵琶高手。非罗赞在此无需一一细数,非罗赞来此只比一曲……”
果然,这个圣教不可小觑。来之前将我李唐大地上的事也打探了个一清二楚。更是直言将以一曲她所赋的新曲挑战我李唐。她只弹一遍,而我李唐的挑战之人只要能够将她所奏的曲目弹出个七分来她便认输。
七分啦,好狂妄!
烛光摇曳之下,非罗赞虽然蒙着面,但那优雅的姿态仍旧深深的锁住了所有人的眼睛。便是那摇曳的烛光亦在她周身笼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保和殿,一时静极。
福田悄悄走近我身边,附耳说道:“陛下,罗黑黑说弹曲他不怕,但论速记却不是他的强项。一首新曲,一遍之后,他最多只能记五分……”
能够记五分已经不错了,但非罗赞要的是过七分的人啊。“娘娘呢,怎么说。”
“娘娘愿意一试。”
唉,你今日都不记得昨日事了,如何记得了新曲的七分?便是弹《六幺》,你都得看着曲子才成。
是让罗黑黑上场只弹奏个五分结果,还是让我的皇后上场输得一败涂地?真难抉择啊,唉,你输了不打紧,我就是担心你的自尊会不会受影响。
我正在迟疑间,屏风之后传来罗黑黑的声音,“宫廷乐师罗黑黑接受圣主的挑战。”
我瞥了眼七步开外的屏风,一袭男装的你抱着琵琶坐定,而罗黑黑跪坐在你的身边。很显然,是你接受挑战,不过让罗黑黑代言而已。
“罗黑黑……好,李唐有这份接受挑战的心已然令非罗赞折服。”
“圣主,请罢。罗黑黑洗耳恭听。”
不再多言,只手接过随从递过来的琵琶,非罗赞缓缓坐下,试了试音,一笑说道:“好,罗乐师,听好了。”
紧接着,琵琶之音,阵阵传来。
确实是一曲新曲,我从来没有听过。
只是……这到底是一首什么曲子?
是梦回江南还是踩兰舟溯游天际?是今生今世相随不弃还是千年后重温今日情缘?
曲调中,有寒江孤月、有枫桥钟声,又似有清风吹皱心愁,更有令人叹息的花开花落、浓浓思乡之愁。
天不老、情难绝!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无意回首,却已千年!
浑浑沌沌、苍苍茫茫、悲从中来却令人不停的看到希望!
直至非罗赞一曲弹毕良久,保和殿中似乎仍旧回荡着她弹的曲调,更有那诉不尽的愁肠似乎一直在每个人的耳边轻声呢喃‘归来否?归来否?’
“陛下,非罗赞之艺,可满意否?”
满意否?
回神瞬间,我心内暗念一声‘糟糕’,人人都沉浸于她这似魔般的曲调之中,又有谁会记得她弹了些什么呢?也不知你是否一如我的这些文武大臣般的完全似入了魔障般的不愿意醒来?
若真如此,便输定了。
便是输了,亦不怨你。别说七分,便是一分,我也没记下来啊。
了不起,打呗。如果不能用心征服,只好用战争来征服了。
思绪间,一声长笑,将所有的臣子们从魔障中催醒,我才说道:“只闻古人高山流水,又岂赛今日流云飞渡,若伯牙子期闻得非罗赞之曲,当自愧不如。”
‘哈哈’一笑,颇有豪气。非罗赞屈膝一礼,以手捂胸。
我明白,她这是邀我李唐之人可以开始了。
我看向你的方向,你摆了摆手,示意‘无事’。
“那……罗黑黑,你便开始罢。”
得你示意,罗黑黑说道:“圣主,不才有个不情之请。”
很是感兴趣的看着屏风,看着屏风后若隐若现的人影,非罗赞眯着眼睛。“请说。”
“若圣主觉得不才所奏超过七分,那便请圣主琵琶相和,如何?”
我的皇后也很狂,狂得要非罗赞在曲子还未完成的时候便认输。我激动间,我的一众臣子们亦都被震撼得不行,他们的眼睛齐齐看向屏风,不时的说‘好狂的罗黑黑’之语。
显然,这个提议令非罗赞很感兴趣,她点头,“好。”
你的聪慧我从来不小视,只是过曲不忘倒是我第一次见识。
寒江、孤月、枫桥、钟声、落雨、流云、思念在你所奏中一一再度闪现,只是不似方才非罗赞所弹奏般的阳刚,你的曲子中没有希望,有的皆是迷茫、痛苦……
似乎被你的弹奏惊呆了,非罗赞一步步往屏风处靠近。直待福田出手阻止,她才停下脚步,隔着屏风,欲语还休的看着屏风后的身影。
待你的曲调转入如梦似幻的江南水梦的时候,隔着屏风,非罗赞抱着琵琶席地而坐,配合着你的曲调缓缓的附和起来。
一刚一柔、一阴一阳、辗辗转转、不可断绝。
突地,我很是忌妒你们二人这般默契的配合。可为了彰显一国帝王的风范,我不得不压抑着自己的冲动,努力的端正着自己的坐姿。
只待非罗赞和你一曲共同奏毕,一如方才般,保和殿中剩下的唯有宁静。
再度长笑一声,打破这仍旧似魔障般的沉寂,我笑道:“原来圣主弹奏的新曲并不稀奇,我李唐的乐师一样也会弹奏。”
怀抱琵琶,缓缓起身,非罗赞礼貌的看着屏风后那若隐若现的身影,一字一句。“阁下琵琶技艺令非罗赞心服口服。”
“若非圣主有意疏导,这后面的乐章,不才只怕弹奏不出方才的意境。”
“原来这世间果然一山还有一山高。”语毕,非罗赞抱着琵琶转身,看向我说道:“非罗赞甘心认输。既然非罗赞有言在先,便定会去说服那些子民不要再生叛乱。从此,非罗赞愿意和天可汗同进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