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想法很大胆,但他却一点也不排斥,竟兴奋的点头:“我愿意,若他们执意不肯成全于我,那我便与你一起远走天涯,四海为家。”
他将贴身的传家青玉塞入她手中:“以此为信,不离不弃。”
妙音握紧那青玉,重重的点头:“不离不弃。”
二人又说了许多话,约定若七日内没有齐府的媒婆上门,便于十日后在城外十里白玉亭相见,一起离开江都,远走天涯。
妙音从来不知,自己竟有这般狂野不羁的一面,她竟然鼓动一位打小养尊处优长大的世族公子与她私奔,这是她从未想过的事。
许是被他眼中那许许深情所感动,许是被他那为了她而焦急慌张的神色所感动,那突然升起的冒险精神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就算冲动是魔鬼,她也想赌这一把,只为不留下遗憾,为她,也为他。
那装满整个箱笼的八宝盒,再次被抬回了仁和堂的阁楼,小桃得知妙音的决定,也是兴奋异常,之前的阴郁一扫而空,欢天喜地的换了衣裳扶着妙音自阁楼上下来。
刚下得楼梯,只见一道身影快速冲到二人面前,扑通一声跪在了妙音的跟前。
“李小姐,小的愿意留在仁和堂,做什么都可以,那怕是没有工钱,只要有口饭吃便成,求小姐收留小的。”
那磕头如捣蒜的人,竟然是早上救下的茶楼小二。
见妙音凝着他不说话,那小二又是磕了一记响头,亮声道:“小姐,求您留下小的,小的若再回茶楼,怕是——”
小二后边的话再也说不下去,只剩下哽咽。
小桃瞧了实在是不忍,便劝道:“小姐,我瞧他实在是可怜,无父无母的,兄长又那般恶毒,现在连容身的茶楼也回不去,咱们若不收下他,他怕是死路一条了。”陆长枫可是出了名的痞恶,他打不上妙音的主意,定然会挑软柿子捏,小二便是枪头鸟一只,定没有好日子可过。
想到这,妙音也有些不忍,便朝小桃道:“你看着办吧。”
小二惊喜万分,朝着妙音及小桃又磕了个响头,各种千恩万谢。
小桃将小二自地上拉起,笑道:“你呀,别动不动就磕头,我们这儿不兴这个,既然小姐同意你留下,便不会圬待你,这个你拿着,去买身新衣裳,再将身上捯饬干净了再来回话。”小桃将一只荷包塞给小二,里面装着些散碎银子。
小二又是一番感动,抹着眼泪离开。
小二这边刚走,妙音尚未来得急进入内间,仁和堂便被一队身着戎装的护卫围了个水泄不通,冲进来几个铁面将士,将刚进医馆准备取号分诊的病人赶了出去。
几位实习大夫面色慌张的拥至妙音身后,两位女护卫皱着眉头横剑立于妙音身前,冷眼看着渐渐走近的将士。
只见那将士扫了众人一眼,沉声道:“谁是这仁和堂的大夫?”
几位实习大夫皆为男子,在这个时候,本当他们一力担当,妙音虽医术绝佳,可毕竟是女孩,直面这种凶神恶煞般的人,自是不妥当。
几位实习大夫年纪都不大,但确因着妙音之故,在这仁和堂学了许多他们从未接触过的神妙医技,更得到了丰厚的报酬,对于妙音之恩常感于心,如今面对这般境况,自然而然便生出一种报恩的勇气,纷纷站上前,朝着那将士道:“我是大夫。”
将士皱眉,他的目光在众们实习大夫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又将目光落在妙音的身上,眉间一喜,大步上前道:“想必你便是李妙音?”
妙音挑眉,这人直接道出她的名字,显然是冲着她而来,便点了点:“我是,敢问将士将我仁和堂围住,意欲何为?”
将士暗赞了声好胆色,像她这般年纪的女孩,见到这种阵仗,莫不是惊慌失措,而她,却十分冷静,甚至敢出言质问,可见江先生所言无虚。
将士朝着妙音抱拳躬身,沉稳又客气道:“本将乃江都防卫佐领,赵安,特拿了江先生手信前来求医,请李小姐过目。”
赵安自怀中取出一只米色信封递来。
小桃赶忙取了信封并拆开递给妙音,展信,只见信纸之上赫然是江夫子的手迹,她眉头越发紧皱,神情多有不悦,微怒道:“你们竟然扣押了夫子?”
赵安神情微赦,沉声道:“事关重大,还望李小姐看到江夫子的面上,全力以赴。”
“哼——”她将信甩给小桃,转身走向内间,冷冷丢下一话:“将人带来。”
赵安瞧着妙音身姿纤秀,面容美好,只那眼眸中透出的光华,实不像十二三岁的少女该有的凌厉沉稳。
赵安扬了扬手,便有人抬着一顶小轿自外而入,一直抬至内间门外方才停下。
赵安亲自上前,与另一名将士将帘掀开,倾身入内扶出那人。
只见那人脸色异常的苍白,双目闭着,眉峰紧皱,唇瓣被咬至青紫,仿佛在隐忍着极大的痛苦。
那人穿着一袭暗紫束腰长袍,腰封已经松散,外袍微微敞开,露出里头雪白的中衣。
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就算苍白无血色,也无法掩住他那清贵极俊的风华。
虽身无点饰,只那身暗紫的袍子,也是价值千金的紫锦所裁,据说紫锦乃西域紫陀山产的紫蚕丝所制,量极少,所以极为金贵,一年也得不到几匹,但凡有这么几匹,那都得进贡至皇宫的,寻常人想要见上一见都是极不易的。
“他怎么了?”吩咐二人将男子抬至冰冷的台案上平躺好,妙音这才收回打量的心神,朝着赵安问道。
赵安摒退左右,又以眼神示意众位实习大夫避开,这才说道:“这位是我家公子,他月前不慎自马车中摔出,之后便一直是这般模样。”
妙音上前翻了那人眼皮,又探了脉息,查其无明显外伤,四肢康健,却偏偏昏睡不醒,心中便大约有了计较。
她步至男子身前,伸手拔了那白玉簪,散开他的发髻。
赵安面色一顿,忙道:“李小姐何故如此?这也太不成体统了。”
妙音侧目,冷笑:“你是要他的命,还是要这虚幻的体统?”
赵安神色一僵,终是不再多言,退至一旁。
素白的小手在男人乌黑的发间穿插揉按,很快便找到一处肿块。
妙音抬头,看向赵安:“他头上的外伤是怎么来的?”
赵安一惊,慌忙冲至妙音身边,大声道:“不可能,他头上怎会有外伤?”
妙音退至一旁,伸手指着头侧的肿块,道:“你自己看吧。”
赵安伸手一按,果如妙音所言有一处极为明显的外伤,只因长发长期的遮掩而让人无法轻易的发现。
“这,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撞到了头才昏睡如此之久?”赵安表情极尽惊讶,他接到上级指派任务,前往浔阳城八王府接受伤昏迷的八王爷前来江都寻医,只说八王自马车摔落受惊昏迷,却从未有人提及八王爷头部有伤。
寻常人也就罢了,可此人是八王爷,伺候他的侍从们何等尽心,怎会发现不了他头部的外伤?莫非是有人存心隐瞒伤情?
想到这,赵安便觉事情似乎比他想象的更严重,八王爷被送离封地,远来江都寻医,这件事,仿佛透着蹊跷,若一个不慎,自己的身家性命怕也要牵连其中,万劫不复。
“你说他是自马车中摔出后因惊吓昏迷?”妙音挑目凝着赵安,美眸中尽是疑惑。
赵安点头:“没错,本将确实是这般听说的,李小姐似乎心有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