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鸿轩当夜便离开了淮安,回往京都忠勇侯府。
几乎乱了套的忠勇侯府在齐鸿轩回来后终于安静下来。
老侯爷坐于高堂首位,右下首是齐正初夫妇,左下首是大伯母和两位兄长,大伯父因病重无法到场。
齐鸿轩跪于堂下正中,面色颓丧,对于祖父及父兄们的指责毫无反应,不推诿亦不辩解,无论老侯爷如何逼问,他也不肯说出去了何处,做了什么。
坐于齐夫人一侧的元霜郡主见丈夫这般模样,忍不住又嘤嘤哭泣着。
齐夫人侧身安慰了儿媳几句,转脸朝着面无悔色的齐鸿轩道:“你以为你不说,我们便查不出来吗?”
齐鸿轩身子一震,猛然抬头看向母亲,眼中满是哀求可怜:“母亲,你要逼我到什么时候?我已经回来了,这难道还不够吗?”
瞧见儿子这般模样,齐夫人心中已经明白,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让她的宝贝儿子露出这种表情。
他一定是去找妙音了,只是瞧他这般模样,显然是碰了钉子回来,以她对妙音的了解,妙音看似淡然无谓,却是个很有主意和原则的人,她既然选择了离开放手,便不会再吃回头草,轩儿再好,再痴情,也无法再挽回她的芳心。
齐夫人不想儿媳察觉出什么,但赶忙转移话题道:“父亲,既然轩儿已经回来了,给他一些时间吧,他一定会想通的。”
老爷子见也问不出什么,又见轩儿这般憔悴落魄的模样,也很是心疼,便摆了摆手道:“罢了,先回去休息吧,待你想清楚了再来回话。”
齐鸿轩如获大赦,赶忙与妻子和两位兄长一齐退下,只留下几位长辈在此说话。
回到自己的院中,齐鸿轩径直走进隔间洗沐换衣,对元霜郡主视如空气。
元霜郡主几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冷漠的待遇,自她嫁给他那天起,他便是这般对她,视她如空气,将她说的话当成耳旁风,更从未有过夫妻之间该有的亲密举动。
犹豫了很久,她终是红着脸走进隔间,瞧见浴桶中赤着身体的丈夫,她脸红如血,莲步上前,细声道:“我来为你擦背吧。”
闭着眼的齐鸿轩突然睁开双眼,侧目看向元霜郡主,眼神中满是不善,冷声道:“出去。”
元霜郡主身子一震,这是她预想到的结果,可她不甘,她咬着粉唇,突然将手移至腰间,解开那束住纤腰的罗绦腰封。
“你在干什么?停下。”齐鸿轩皱眉,眼中浮出厌恶。
元霜郡主摇头,眸间泛出水雾:“我为什么要停下?你是我丈夫,我是你妻子,我们为什么不能这样在一起?”
齐鸿轩别过头不再看她,径直起身扯了架在一旁的棉袍裹住身体快步离开隔间。
元霜郡主停下脱衣的动作,呆呆的看着前方,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就那么好吗?你心里的那个她,就那么好吗?”
成亲数月,他们一直同房同床却仅止于此,多少个夜晚她难以入眠,却听到他在梦中呼唤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妙音,妙音!
……
“陌儿,听娘一句劝,天下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只花,莫妙音根本就不喜欢你,你又何必去自讨没趣?”贵妃拉着儿子的手,谆谆劝解。
元阡陌摇头:“母妃,就算世上万花齐放,也抵不过一个妙音,你不明白的。”
贵妃咬唇,沉声道:“娘如何不明白?你以为娘没有年轻过,没有爱过吗?可爱又如何?不爱又如何?谁能抵得过天家之威?一张圣旨下,鸳鸯棒至头。”
元阡陌眉峰一动,不可思议的看着母亲,道:“母妃,您这是什么意思?”
贵妃叹了叹,道:“既然说了,便告诉你也无妨,当年娘未入宫之前,也有个意中之人,我们相互喜欢,互定终身,本已定了日子上门提亲,却谁知,宫中一张圣旨下,宣我入宫伴圣驾,我不肯,可又不能违抗圣旨,我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而不顾家人死活。”
见元阡陌皱眉不语,贵妃又道:“娘说这些,也是想告诉你,若想得到妙音,只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元阡陌赶忙问道。
“待你登上皇位,天下一切皆是你的,何况区区莫妙音?”贵妃眉挑色正,眼神中有异样光芒闪烁,仿佛眼前的儿子已经是龙袍加身的皇帝。
元阡陌面色为难:“可,可我不想强迫妙音,我希望她能心甘情愿的嫁给我。”
贵妃冷笑,摇头道:“我的傻儿子,你还不明白吗?若她肯,又怎会偷偷趁你不在潜逃出京?连一家老小也不望一并带走,这是为什么?就怕你纠缠。”
见元阡陌眉头越发深拢,贵妃又道:“她亲口对娘说过,她说她虽身份低贱,却绝不会委身做妾,她不要荣华富贵,只要一生一世一双人,试问,你身为帝位承继人,你如何可能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你以不肯放弃她,一心想要得到她,那么便只能强求,再无他法。”
元阡陌痛苦的闭眼,他何尝不知妙音的想法,自己早年便娶妻生子,已经失去了拥有她的资格,可他不甘心,平生初次心动,他不甘心就这么放弃。
“陌儿,你自己好好想想,娘先走了。”贵妃拍了拍儿子的肩头,转身离开,脸上漾出得意的笑容,自古美人能覆国,也能立国。
英雄难过美人关,为了美人再难的关也肯去闯,那怕豁出去一切,付出一切。
挣扎了一夜,元阡陌终是决定去一趟淮安,他要亲口告诉妙音,他想要娶她,虽然无法给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却可以将他的整颗心都只留给她一个人。
妙手堂刚送走白文远,元阡陌的大驾便光临。
一时间妙音气氛沉重,早早便歇业关门。
他们为了躲避贵妃及元阡陌,连姓名都换了,改了莫姓姓白,可这家伙最终依然追了过来。
再见妙音,她依然面遮白纱,只能看见那双灵动慧黠的眼眸。
一屋子的人朝着元阡陌行礼,他贵为亲王,又是皇帝爱重的储君人选,他们不敢有一丝的怠慢。
元阡陌一双眼睛只盯着妙音,虚虚抬手:“起来吧,都退下,本王与妙音有话要说。”
众人满眼担忧,纷纷僵立于原地不肯离开,妙音身为柔弱女子,若元阡陌要对她不利,她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他们如何能放心?
且元阡陌之心众人皆晓,谁知他会不会对妙音用强。
妙音怕元阡陌迁怒于众,赶忙笑道:“王爷与妙音乃是旧识,外公舅舅你们不必担心,先出去吧。”
见妙音神色淡然,面色无有紧张,众人这才松下一口气,知道妙音不是鲁莽的孩子,且又对元阡陌颇为了解,应当是有把握的,这才一行人徐徐退出后院正堂。
堂间只剩元阡陌及妙音二人,他自堂内主位起身,缓步行至妙音身前,凝着她淡然清冷的眼眸:“为何偷偷离京?连句话也不留下?”
妙音抬眼看他,那双依如从前那般干净的眼睛,暗叹以贵妃的心计深沉狠戾毒辣怎能养出元阡陌这种奇葩皇子。
或许,她该让他知道一些事情,而非一世都教自己的母亲摆布。
“若我不离开,王爷此时怕也见不到我。”妙音淡然道。
元阡陌皱眉,不明所以:“何意?为何见不到你?”
她抬眸,清浅的眸光撞入他的黑瞳,那清澈见底无有杂色的黑瞳:“王爷,我离开后,你可有去找过我?我在京都新买的那座院子,可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