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太医便觉着自己没有退路了,左右衡量下,横竖一死,不如博一博。
于是他打开了药箱,取出一只十分精美的针包,当着苏公公的面抽出一根银针。
他的针术虽不是顶尖,但一般的治疗都可以满足,而将沉睡之人唤醒的针术又是针术中最为基本的一种。
在苏公公的帮助下,二人将皇上翻了个身,如此折腾,皇上也没醒,这让苏公公和太医更为担忧。
太医将针扎入皇帝的后颈某穴,轻轻拔弄转动,当银针拔出时,原本紧闭着双目的西单皇帝突然睁开了双眼。
他一个翻身坐起,扭头瞪向苏公公,又扫视了殿内一圈,除了苏公公和太医外,再无他人。
“莫大夫呢?”皇帝冷声问道。
苏公公心中暗惊,赶忙回道:“回皇上,莫大夫早已回了青玉宫。”
早已?
皇帝侧脸看向窗户,窗外灯火朦胧,早已没了白日的耀目。
“现在什么时辰?”皇帝眉头越皱越紧,他没想到,那丫头竟然敢对他下手。
“回皇上,现在刚刚子时一刻。”苏公公小心的答道。
皇帝的脸色黑如墨碳,怒道:“你竟这么晚才将朕醒?”
苏公公立马跪地叩头:“奴才该死,请皇上降罪。”
皇帝愤然起身,朝着苏公公冷声道:“更衣,摆驾青玉宫。”
在掀开锦被时,皇上的明黄外衫便已经露了出来,苏公公赶忙起身自床上取了外衫给皇上穿上,系腰带时竟发现皇上长年不离身的玉牌不见了,立时大叫不妙,颤声道:“皇,皇上,您,您的玉牌。”
皇上闻言伸手去摸腰间,又哪里还有玉牌的踪影。
苏公公赶忙掀开锦被,在龙榻上一阵的翻找,最终什么也没找着。
皇帝铁拳紧握,几乎是怒吼道:“青玉宫。”
明黄的身影迅速离开重德殿,用最快的速度,来到青玉宫外。
他朝着赶来的羽林卫队扬手,冷声道:“围起来,不许放出一只苍蝇。”
整队的羽林卫有序的散开,将整个青玉宫围住。
皇帝大步而入,身后跟着满面愁苦的苏公公,他和皇帝都心中有数,既然莫大夫偷了玉牌,便不可能还留在皇宫,一定已经用玉牌离开皇宫,远走高飞。
可皇帝仍然抱着一线希望,希望这丫头还没走。
青玉宫突然被围,宫女迅速冲入内殿叫醒正熟睡的郑妃娘娘:“娘娘,快醒醒,皇上带人围了青玉宫。”
郑妃闻言睡意全无,顾不得刀口的疼痛,立时披衣下床由宫女搀着迎出殿外。
尚未出殿,一阵明黄的旋风便刮入内殿。
郑妃一瞧见那伟岸的身形,立时便单膝跪下:“臣妾恭迎皇上。”
皇帝不看她,只寒着脸冷声道:“让莫大夫出来见朕。”
郑妃仰头,娇美的脸蛋上现出惊诧:“皇上不是已经准她出宫了么?”
果然如此,她果然偷了他的玉牌离开了皇宫,不知用了多大的自制力,他才忍下一脚将眼前这女人踢死的冲动。
他拂袖而去,一出青玉宫,便立马吩咐羽林卫长:“安排一下,朕要亲自去一躺帅府。”
半个时辰后,二十个羽林卫高手护卫着一位身穿玄衣的男子打马离开宣和门。
丑时初,帅府正门大开,郑元帅迎出正门之外,自马上而下的玄衣男子冷哼一声径直入府。
刚进帅府,玄衣男子便回身朝着后面跟上来的郑元帅道:“郑元帅,可知朕漏夜前来所为何事?”
郑元帅赶忙摇头,在他的记忆中,皇上可从未夜入帅府,有什么着急的事能让皇上连夜赶来呢?难道是郑妃的身体出了问题?
“莫大夫可是你送入宫里的?”皇帝尽量耐着性子,不让自己的脾气爆发出来。
郑元帅赶忙点头:“正是老臣送入宫中的,她原是营中的军医,医术了得,老臣之前被人暗算,也是得她所救,郑妃娘娘难产,托人出宫寻找名医,老臣这才将她送入宫中。”
皇帝皱眉,疑道:“她一个女儿家,竟然敢在军中行医?不怕被世人唾骂吗?”女人家最重的便是名节,她还口口声声说什么为了丈夫而蒙住脸面,这不笑话吗?
郑元帅道:“回皇上,莫大夫之前化装成男儿身,老臣并不知她是女儿家,也是最近才得知她是女子,这才将她送入宫为郑妃娘娘接生。”
皇帝紧皱的眉头这才略有松动,又道:“她说她有一个十分恩爱的丈夫,可是事实?”
郑元帅也是有些发蒙,皇上连夜来帅府,就是为了问他这些?难不成他已经见过莫大夫的容貌了?可是不应该呀,莫大夫是蒙着脸去的。
郑元帅想到白文昊,如实答道:“莫大夫确实已经成亲,与丈夫十分恩爱,此番入宫,也是二人一同去的。”
皇帝眉头深拢,心中出现一股十分不爽快的感觉,仿佛自己看上的玩具被人抢走了,很不爽。
“哼——将他们带上来,朕的一样十分贵重的东西丢失,朕怀疑乃是莫大夫或她丈夫所为,朕要亲自审问。”
郑元帅一脸吃惊:“皇上您不是已经下旨命他们带着白文远一同返回元国么?”
皇帝的脸再也绷不住了,脸现吃惊之色:“你说什么?朕什么时候下过这种旨?白文远又是谁?什么叫朕让他们回元国?难道他们是元国之人?”
帝臣二人面面相觑,他们都不想承认有人假造了圣旨,可事实确实有人假造了圣旨。
“他们什么时候走的?”皇帝怒极,只想立马将这三人捉住,以极刑伺候。
郑元帅一脸慌乱:“未,未时末走的。”
皇帝不能擅自离京,虽然他很想亲自去抓住她,可朝中还有许多事等着他去处理,他只能派出大批人马去追。
白文昊驾的马车虽然一路未停,并不断的更换马车,可这寻常人家喂养的马匹,怎能和宫中精养的战马比脚力,尽管他们提前出发了近一天的时间,眼看就要到达元国与西单国的边境处,那些满身尘土却一脸悍相的羽林卫高手却遥遥追上。
“驾——”白文昊的声音略显急促,他带过骑兵,不用回头看,单听这声音,也能感觉到这些骑兵大约有多少人马,足足超过他们三人的十倍数,这样的战斗,他们必输无疑。
妙音自车厢角落拖出一只包袱,自包袱里取出一袋面粉和一袋胡椒粉,将两种粉末迅速混合在一后递给文远:“现在是顺风,将这个洒出去。”
“这能有用?”文远哭笑不得,洒这个,就像小孩子之间打闹玩耍,对方都是十分有经验且功夫一等一好的羽林卫,洒点面粉和胡椒粉就能退敌?
妙音点头:“有用,一定有用。”
文远见她信心十足,也打消了疑虑,接过面粉走出车厢,一手抓住车厢门框,侧出半个身子,将手中的面粉扬于空中,顺风将所有掺了胡椒粉的面粉送向追兵。
那些骑着高头骏马的羽林卫一时避让不及,纷纷中招,本以为只是寻常的面粉和胡椒粉,只能暂时的迷住人的视线,只要擦拭干净便会重新恢复试线,可谁知,他们举了袖子擦拭眼睛时,只觉眼前一片模糊,身体里的力量不断的抽离,直到整个人失去知觉。
整队的羽林卫,连马带人,纷纷倒地不起,状若已死。
文远遥遥的瞧着这情况,将身子缩了回去,朝妙音问道:“他们死了?”
妙音摇头:“只是昏迷,三个时辰后自然会醒。”说着又叹了口气:“可惜了我的麻药,值不少钱呢。”
值钱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东西一般地方可没有,这些麻药是她当初在洛家庄时和马大夫在山上无意中发现的战利品,在营中给战士们做手术用了许多,后来又去西单国也用了不少,本就剩得不多,这下全用了个精光。
文远见她心疼那些麻药,立马笑道:“放心吧,待我们回了元国,你想要多少我都给你弄来。”妙音淡笑,缓缓摇头:“这东西可不是随处可见的。”就像馥仙草,怕是只有洛家山那种特殊的地域能生长出这种麻叶。
文远撩开车厢窗帘,瞧见马车正靠着一片阴森森的古林前行,而一直飞快的车速似乎也有所减慢。
“这片森林感觉很阴森,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文远呢喃道。
妙音凑上前一看,暗道这不是鬼域森林么?眉头微皱,朝着文远道:“你去换你大哥,让他进来休息一会。”
文远应声,迅速走出车厢,将脸色略显苍白的白文昊换下。
“你还好吗?”她拉着文昊坐在身边,伸手环住他的腰背。
文昊点头:“还好,只是心里有些难受。”在这片鬼域森林,他眼睁睁看着誓死追随自己的那些战士在他眼前失去生命,一条条鲜活的生命瞬间变成冰冷的尸体,甚至有些士兵误入泥沼,连尸体都不见。
“这不是你的错。”妙音捂住他的手,宽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