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孔廷的车子上,阮信信总觉得安全感特不足,不是因为他会对她怎么样,而是他的气场总是让她害怕,早上因为孟怀一突然接到公司的电话,要马上赶去公司,于是不管事儿的孔廷便接了送她上班的任务,看他那张臭脸就是百般不愿意的说。
“那个——你把我送到地铁站就可以了!”怯怯的看着孔廷不怒自威的脸,她小心的说道。
转过脸,看她一眼,吓得她立刻缩着脖子不看他,然后便听到他的声音,“哪里那么多废话,好好闭嘴!”孔廷瞪她一眼,说实话他真的不是讨厌她,只是十年前刚认识她时,发现吓她很好玩,于是一对上她就这副凶样也习惯了,这下可好,他被人家的儿子嫌弃了,说什么如果再对他妈妈凶,他就不客气了,话说,他还真期待那不客气到底是什么呢。
“哦!”抱着包包老实的面前前方坐好,沉默了一会儿,脑中突然有个奇怪的想法,转过脸小心地看向孔廷,发现她朝自己走来又吓得赶紧转过脸,眼睛眨巴两下,深深的咽口唾液。
看着他奇怪的举动,孔廷打趣的笑她,“哎,你不会是迷恋上我了吧?告诉你,如果你敢背叛阿一的话,我就把你直接扔进海里!”说着,他还特意把头揍过来,一脸阴森的看她,吓得一下子跌到椅背角落,紧紧抱着包包,眨巴着双眸可怜巴巴的瞅着他。
见自己的恐吓已收到成果,孔廷直起身子,认真的看着前方开车,然后听到一缕细小的声音,“你——你知道阿一他——当年——”
孔廷转过来看她,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让他又竖起眉头,可这一次,最终他没有发脾气,反而叹了口气,说道:“估计阿一还没和你说吧,那就我来告诉我吧!”
于是——
飘着大雪的的深夜里,小城的街道连只流浪狗的影子都看不到,那大片大片飘落下的雪花仿佛是自天国而来的棉花糖,看着美丽,然而却也冰冷,一片银白的世界里突然闯入了一抹黑色的影子,紧紧蜷缩在墙角,仔细看去,原来是一个人,一个只穿着单衣外套的少年抱着双肩蹲在墙角,已经冻得通红的脸却挂着一抹笑,那笑充满了讥诮与冷漠,根本不是一个属于少年应该拥有的笑容。
雪,越大越大,他几乎已经快被埋成了雪人,这时他想到了一个童话故事,卖火柴的小女孩,呵呵——会不会明天早路过的人也会看到他的尸体呢?
少年动了动,身上的雪也跟着抖落,他不能死,他死了就等于认输了,他要好好的活着,看他们如何一辈子受着良心的谴责过下去,尽管一些人一辈子也不知道什么叫做良心。
有些僵硬的腿跨出一步,印地雪上的是一个深深的脚印,身体前倾着,以两臂挡住大风吹来的雪花,少年的身影渐渐在夜里淹没,只留下一个个深深的脚印。
孔廷大半夜被门铃叫醒,在打开门的一刹那,起床气还来不及撒,但看到门站着了一个雪人,顿时睡虫一下子滚跑,脑中闪烁的恐惧便是——雪女路他家来了?
哦,不不,这明明是个男的,而且——
“阿一?”孔廷大半夜一声大吼,一时惊得左邻右舍,楼下的宠物们一阵乱吠,甚至还听到了人类的咒骂声!
意识到自己一会儿可能会成为整个幢楼的公敌,孔廷以最快的速度将已经冻成冰人的孟怀一拉进房间,随手捞起放在沙发上的羽绒服披到他身上,可是三秒之后,他又拿了下来,直接推他入了洗手间,“还是赶快洗个热水澡比较好吧!唔——你还能动不?要不要我帮你洗?”呃——一个男人帮着另一个男人洗澡?简直——无法想象啊。
所幸,孟怀一还能动,神志还没有模糊,哆哆嗦嗦的接过孔廷送上来的毛巾,自己走进了浴室。
三十分钟后,孔廷在客厅转了第一百八十二个圈之后,孟怀一披着大毛巾走了出来,脸色已经稍稍恢复,只是脸上的阴云,却没有散去。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大个冷天,你就穿那么点出来,你想彪也要有人限度吧!”不等他开口,孔廷便是一顿碎碎念,说着又将刚刚的羽绒服披到了他的身上。
“我——没事了!”头上的水珠滴到了羽绒服的衣襟上,孟怀一低下头,阴鸷的神情与平时温文的他相差甚远。
“就你那副德性,鬼才相信你没事,不过你不想说就算了!”孔廷抓起茶几上的烟与火机,胡乱的为自己点上烟,可却始终没放进嘴里。
外面雪无声,室内同样无声,只能偶尔听到孔廷的低咒声,烟味缓缓在室内流散,火苗已要快要烧到手指,孔廷却一直没发现,直到火烧的刺痛传进感观神经,他才大叫着跳了起来,然后冲进洗手间。
孔廷从洗手间出来,提溜着一只手,然后便看到食指中间部分一块通红的地方,孟怀一抬起头看他,目光放在他的手指上一会儿,然后便淡笑开来,“抽烟抽到烧了自己的手,还都不是你的作风!”
“切,这都要怪谁?大半夜跑到别人家里吓人,然后又不说话,任谁都会莫名其妙吧!”孔廷不爽的坐回原位,手上的灼痛感仍在,不过他的脸色却正经起来。
“你不想说的事,我就不问,但你给我记住,不许这样糟蹋自己,你半夜跑出来冻个鸟样,人家才不会心疼呢,只会让原本担心你的人更中担心你!”这回重新点了一颗烟,缓缓抽起来。
孟怀一又陷入沉默,孔廷也不去打扰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他的声音,声音里的无力与悲伤顿时让孔廷再次忘了抽烟,不过这回他聪明了许多,直接将烟放到了烟灰缸上面。
“今天是我妈的忌日,原本我以为至少他会去给我妈上炷香,结果却是——”说着,孟怀一的拳头倏然握紧,“他居然陪着那个女人出去玩了整整一天,说什么是为了庆祝他们他在公司升职?”啪——拳头狠狠的落在了可怜的木头几上面,所幸孔廷买到了好东西,木几没有破裂的痕迹。
手指关节上的疼痛隐隐传来,可是再怎么痛也比不过心里的那股刺痛,“八年啊,仅仅八年时间,居然让他们忘了是怎么逼死我妈的,他们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在这一天那么开开心心的出去玩乐,向人展现他们那卑鄙的幸福!”又是一拳,这一次孔廷几乎听到了指骨断裂的声音,他一把扯住他欲再挥下的拳头,“你够了,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不要为不值的人去糟蹋自己,你没听到吗?”
“可是我恨啊,恨妈的不坚强,只扔下年仅九岁的我,更恨那个男人的不负责,居然以妈把精神都放在我的身上为由而去搞婚外恋,也恨那个女人的不知廉耻,居然可以一副骄傲模样对妈妈说,离开她的男人!”孟怀一甩开孔廷的手,拼命的往木几上挥拳,血丝一点点渗出,指骨断裂的疼痛唤不回他一丝冷静,孔廷不是没看到过孔廷发火,可是如此的失控却是头一次。
他一个扑身将孟怀一扑倒压在沙发上,双手压制住他不断挥舞的拳头,然后迅速松开,一巴掌打在孟怀一狂乱的脸上,清脆的声音换来了一阵安静,孟怀一此时双手垂下,狭细的双眸呆然的盯着天花板,“我为妈不值,她那么的爱他,一切全部为了那个家,而当一切发生后,他却连一丝丝的愧疚都不曾表现,如果可以,我真好想将身体上的血液全部换掉,流着那个人的血让我觉得可耻!”
推开孔廷,他缓缓坐起了身子,脸上已趋于平静,孔廷也松了一口气,在他旁边随意的坐下,一手搭在他背后的沙发背上,头往天花一仰,“那就学我,直接离家出走算了!”
“呵呵——”这笑声已经表示他彻底冷静了下来。
“你和他吵架了?”收回眸光,孔廷看着笑得有些涩的孟怀一。
“我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可以视而不见,可是结果我太看得起自己了,我不客气的羞辱了那女人一番,而他当然也不能幸免,于是我就被赶出来了!”耸耸肩,他想表达自己的无所谓,可是孔廷还是从他眼里看出了落寞。
“好了,先在我这呆着吧,正好我可以不用到外面吃速食了!”大嘴一咧,他笑开来,虽然不怎么好看,却给了他一丝温暖,于是,一个雪夜,两个少年的友情根扎得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