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反应能力的我瞬间就又倒下了，这次就连手里的长棍我也抓不住了，身后杂乱的人偶们立刻一拥而上。耳边立刻响起了乱七八糟的脚步声和人偶身体之间不断互相冲撞的声响，我撑着最后的一点意识，挣扎着想要去拿已经脱手的长棍，不管周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最终还是把武器拿回到了手中。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在拿回武器的一瞬间，我就回过头去，想要继续阻止人偶，但是令人惊讶的是，想象之中一旦倒下，就会被立刻抓住的情况并没有发生，我回过头来，便看见本来紧紧的跟在我身后的白袍人偶们，竟然都紧紧的挤在一起。
他们身上的不明材质在彼此的摩擦之中，发出着令人牙酸的声音，他们都在用力都在拼命的向我伸出手来，前方后方都一样，他们想要靠近摔在地上的我，却反而因为过于狭窄的通道，把彼此的身体紧紧的困住了。
我坐在地上，手里拿着长棍，不禁有些发愣，接着回过头来望望身后，我倒下的时机真是非常的巧，就在通道之中最为狭窄的狭口之中，偏偏脚下的通道还是向下倾斜延伸的，前后的人偶们，都正好被加在了洞口里。
这可以说真的是绝处逢生，我不断的喘着气，脑子里依旧乱的像是一锅粥，甚至连楚茵的声音都有些感觉不到了，却能够很清楚的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眼前的人偶们卡在一起，看上去有些滑稽，也有些恐怖。
但因为这样，我也得到了一些休息的空档。“你还好吗？”楚茵的声音隐隐约约的在脑海里。我没法说话，气喘吁吁的点了点头，看着四周，我们所处的环境很狭小，但是正好就在他们无法触及的范围之中，但是这也只是暂时的，我尽量的缩紧了手脚，把长棍收到身边来。
背上刚刚被攻击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但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疼，不知道是不是楚茵为我加持的符咒在起作用，弱化了我的痛感。我伸手往后背上摸了摸，并没有血迹，可能只是起了一些淤痕。
萧策不会伤我性命，因为我的身体可还要给楚茵的复活留着，所以他给人偶们装备的武器，只是长棍，而不是其他更加锋利和致命的武器。我正在检查自己的伤势，却猛然觉得胸口一痛，接着痛感不断扩散，在随后的几秒钟里，不只是胸口，四肢也随之麻痹了起来。
我再不清醒也知道，这是楚茵的符咒失效了，然而这个副作用还真是可怕，我很快就蜷缩在地面上，一动也不能动了，体内的气息开始横冲直撞，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
再看眼前的人偶们，他们只是僵硬的向我挥着手臂，身体之间的摩擦声不绝于耳，但是我能感受到，他们仍然在不断向前用力，企图伸手到我身边来，抓到我的身体。他们不知道后退，只知道目标就在眼前，但是他们的力气大的可怕。
而且他们的身后还有很多同伴在不断向前拥挤，他们不知道疼痛，更不知道变通，前后左右的洞壁都已经在他们的压迫下，开始不断的碎裂和塌陷。楚茵在我的脑海里不断呼唤着我，帮我保持着意识，但是我却已经疼得开始抽搐了，很快她的声音也渐渐的在我的意识里远去了。
我似乎是昏了过去，但是却还是有意识的，疼痛像是藤蔓一样爬满了我的身体，一点点地渗入到每一根神经里。但是这个时候我已经处于一种半梦不醒的状态，虽然很疼，但是却已经麻木了。
我默默地想着，我可能没法撑过去了，虽然想动，但是身体没法做出一点反应，我仿佛置身于冰冷的海水，头顶没有一丝光线，整个人都在不断的下沉，等到落地的那一刻，可能 便是我的死期。
这时眼前却突然亮了起来，仿佛是有人在我身后打开了一盏聚光灯，它不断的变亮，变亮，从最开始小小的光圈，变成了一团巨大的光。我直视着它，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似乎没有机会知道它是什么了。
因为它瞬间吞没了我，眼前的景色顿时变成了一片空白，我有些无措，但是却没有一点办法。然而被白光吞没之后，我似乎清醒了一些，但是依旧没法动弹，眼前耀眼的白色空间，看起来有些像灵境，但是感觉却似乎并不相同。
神奇的是，我刚刚想到了灵境，不知怎么的，楚茵就出现在了我眼前，她依旧是那身白衣，袅袅婷婷的样子，不染一丝凡尘。不觉之间有些感慨，可惜我什么也做不了，虽然我知道这可能是幻象，不过还是想多看几眼。
楚茵站在离我很远的地方，也并没有看我，只是专心的低头摆弄着什么东西，我仔细看了看，认出似乎是个花环，只是她到底那花环做什么用，我并不清楚。也是，我连现在自己的性命还在不在都不清楚，就更别提眼前的这些景象了。
楚茵依旧远远的站在一片纯白色的背景之中，看起来仿佛要和这背景融为一体，我静静的看着，心慢慢的安静了下来。其实如果没有在灵境中待过，我根本没法想象楚茵的处境，也根本没法想象这千年之中，她****夜夜都是在想着什么，又是抱着何种心情为自己消遣的。
其实过了这千年之后，她可能早就对萧策没有了情，同样也没有了恨，虽然在灵境中的孤独折磨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可是哀莫大于心死，楚茵虽然爱过他，也恨过他，但这种心情，恐怕都早已经在这千年之中消散了吧。
我看着楚茵远远的身影，叹了一口气，而后却发现白幕中的楚茵，不知何时，向我偷投来了目光。我一怔，张了张嘴，竟发出一个音节来。楚茵对我一笑，向我走了过来。
其实说走并不准确，她应该是浮在空中向我飘过来的，她手里还拿着刚才摆弄着的花环，还冲我挥了挥，问我道：“好看吗？”我下意识的回了她，说好看，但是却发现我竟然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不过这些都只是幻象罢了，我并没有深究。
我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她却是能够听见的。楚茵飘落到我面前，仿佛一支纯白色的玉兰花，带着一阵若隐若现的香风，停在了我的眼前。她朱唇轻启，又问我道：“你可知道这是哪里？”
我当然是不知道的，但是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对我也不是很重要，但是我还是老实回答了她，不知道。楚茵看着我，脸庞依旧柔和可亲：“不，你知道的，你只是不愿意说罢了。”我看着她，感觉有些糊涂。
难道我已经死了吗？我问她，楚茵听完之后咯咯地笑了，回答我道：“你当然没死，否则怎么会看见我呢。”听到自己没死，我心里的感觉有些复杂，虽然我现在这个状态是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疼痛的，但是这并不代表我就真的没事了。
毕竟世界上没有什么法术能够瞬间恢复肉体上的伤痛，除非有奇迹出现。
“真是难为你了。”楚茵看着我，突然又说道：“将离也就算了，而你，你和那些无辜的普通人一样，你们本不该为这些事情负责。”
但是我已经卷进来了，我很认真的说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有用，我们还要去救其他人，不能让他们也变得像我一样。楚茵看着我，笑了：“你都不知道自己是生是死，竟然还想着要去救其他人。”
并不是这样的。我说道。我也犹豫过要不要救人，如今的境地，和萧策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和这些无辜的人无关，而且既然能够办到又为什么不做呢？我的确是可以和将离两个人直接逃出基地，但是我觉得这样就没有什么意义了。神使阁这样的组织，少一个是一个，今后对我来说也是少一个麻烦。
楚茵听我把话说完，依旧笑笑，接着说道：“你不过是嘴硬罢了，我们都是如此，知道应该拯救，有时偏偏又有私心，可是有了私心，却又没有那个狠心下手。所以从这一点上来看，你仍旧是个善良的人。”
“你曾问过我是要选萧郎还是要选择帮助你，其实我也在考虑，考虑你到底是不是真心，我未曾想过你会为了救其他困在地洞里的普通人这么拼命，所以我能看出来，你在本性之中，仍旧是善良的。”
这难道是在夸我？我在心里吐槽，但是却没有出声打断她的话。
楚茵回过身去，挪动步子，在一片空白的场景中踱步，一边走一边继续和我说道：“人这一生，若是没机会成仙成佛，便都逃不出轮回的命运。其实最开始我被困在灵境里的时候，因为根本没办法出去，也因此有过哀怨，因此变得沉寂与绝望过。
但是之后我领悟到了一件事，而且一直在考虑。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情，老天才惩戒于我，毕竟我生前也害过很多人，对萧郎的举动，更是因为感情而盲目的相信和支持。就这样害过了多少人，我甚至都记不清了。
或许是为了让我改变，是对我还有的其他的安排。虽然现在看起来是我想错了，可是我却依旧觉得自己该做的事情没变。这几千年间，我除了研习术法，也做了一些领悟。千年了，这世间翻天覆地，但是变来变去，我曾亏待过的人心，依旧是善的。”她看着我，眼神里似乎很是欣慰。
所以你才打算救人吗？我问道，你难道就不想复活吗？楚茵听了我的问话，出乎意料的，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还记得吗？我已经活得够久了。”楚茵说道，脸上是一片的平静：“你能够在紧要关头带我出了灵境，我已经心满意足，而且除此之外，我还有其他的任务要去完成。”
“我不敢说自己是为了天下苍生，这么宏大的志愿，我一介女流实在也担待不起，只是我觉得，我们犯下的错，总该有个人来终结，而既然萧郎想不通，那就让我来阻止他。”楚茵一脸冷静的说出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