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狼烟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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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善与恶的距离

肖杨终于明白,这伙劫持者的头目罗中——他就是国际刑警的重点通缉犯、农克祥武装贩毒集团的二号人物,是他直接策划并指挥了那场围歼我山地特种分队的战斗。

肖杨冷冷地盯着客舱尽头罗中的背影——这个恶魔的手上沾满了战友的鲜血,然而此时的肖杨却什么也没有做——不知从何时起,他已不再是那个容易头脑发热的年轻人。

罗中忽然走回来,手中拿着时小兰的手机。肖杨强迫自己移开了目光。

“聊聊吧”,罗中在对面坐下,对时小兰说道,就像在和一个毫不相干的路人搭讪。

肖杨强压着来自全身所有细胞的杀气,继续沉默。

时小兰出奇地平静,和刚才还撕咬不休的愤怒的丫头片子判若两人,她挑起眉毛说:“好啊”。

罗中将手机递给时小兰,时小兰没有反应。肖杨想了想,接过来,屏幕上显示:“正在搜索中”。

客机的无线电通信已经被切断了。

“我是冲你来的”,罗中出人意料地道出了真实目的。

时小兰鄙夷道:“犯得着拖上一百多条人命吗?”

罗中伸出断了半支中指的右手,点点太阳穴,“想对你下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中山大学里,你住的宿舍楼对面,有国安局的密探日夜监控;出了学校,你不论到哪里都有五叔的人寸步不留地跟着。我实在没有机会。”

肖杨不禁一怔:这个十八、九的少女除了身负三十亿美元资产之外,还有什么令人意想不到的身份呐?竟连上学都有国家安全人员在暗中保护。

“你不是亡命徒么?”只见时小兰反诘道。

“我要是想杀你,还用得着等到今天?你错了,你们时家欠我的,我已经拿得差不多了,我现在只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我很负责任地告诉你,我不想杀你。”

“像你这样的人也不明白斩草要除根的道理?你要玩什么阴谋就尽管玩好了,本小姐没空陪。”

罗中丝毫不介意时小兰的热嘲冷讽,继续说道:“我只想要七千万,12点钟以前,如果你那位五叔不把这个数按我指定的方式汇出,你就得死。不过我和你一样,都相信五叔能办到,对吧?”

时小兰朝他脸上吐了一口唾沫:“文盲!你以为总资产逾三十亿,就可以随时随地从银行里取出七千万来?跟你说了也没用,你连初中都没上过。”

罗中毫不介意脸上唾沫,擦也不擦,随和地笑道:“我有一个好习惯,从来不打女人”,他突然将目光转向时小兰身旁的肖杨,说道:“你是什么机械师?”

“自动化控制技师”,肖杨回答。

“嗯,沾点边儿。听说过广州风维软件吧?”

“知道”,肖杨如坠雾中。

罗中按按手指头,稍稍向肖杨凑近一些,调侃道:“广州依依酒店集团,呃,我还是习惯叫时氏集团。时氏集团联合了中软、金山等软件业巨头,打算并购风维,你听说过吧?这位小姐”,说着虚指一下时小兰,“就是时氏集团董事长,当然了,她对家族产业不怎么感冒,只想做个医生。不过作为一个集团的法人代表,任何一笔超过百万的生意肯定都要让她最后签字的,对吧?”

“对”,肖杨点点头。这是基本常识。

罗中又移回目光看着时小兰说,“你应该知道,为了并购风维,时氏集团的首期出资额是多少吧?那么,你也应该知道这笔款昨天就已经到账了吧?”

时小兰毫不隐瞒地回答:“折合美元总计三千万美元,现款,倒是可以先拿出救救急。不过离你要的七千万美元还差一半。”

罗中满意地点点头,又说:“几家子公司的流动资金已经回拢国内,广州的集团总部大约还能再挖出一千到一千五百万美元的现款。一共加起来…….大红是四千多万了。五叔再咬咬牙,打点关系,这剩下的三千万还是有可能解决的吧?”

“你要是让他把酒店卖了倒是有几亿,问题是这2小时之内他连一百万都卖不到”,时小兰哼了一声。

罗中摊摊手,“五叔很了解我,他知道,我只要少拿到一分钱就会毫不犹豫地撕票。所以他一定会尽心尽力地去办好这件事,我相信他有这个能耐。我差点忘了,果敢地区的赵一山在这两个小时内还是可以筹个几百万的,再加上时家在东南亚各国的一些合作伙伴、朋友,林林总总算起来,再筹个一两千来万现款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家的账,你倒算得比我都清楚,要是让我知道这是哪个内鬼干的,一定扒了他的皮!”时小兰瞪圆了眼睛,“钱是什么东西,就这么值得你处心积虑地亡命一辈子?”

罗中把玩着一只小巧的小刀,“你生下来就有亿万身价,当然理解不了别人为什么会为钱而卖命。不过有一点,你和我是一样的。我们从小都失去了父母。”

未等时小兰窜起来,肖杨已经作出了反应,死死抱住这个随时都可能引发一场灾难的少女的轻盈身体。

罗中冷冷盯着正在肖杨怀中挣扎的时小兰,恶狠狠说道:“就在我家最困难的时刻,你的父亲和伯父背叛了我的父亲,抢走所有的钱,一分——一分都没留下,是你,是你们时家害得我那无辜的母亲只能整天吊着一瓶几块钱的葡萄糖活活地撑到断气,这就是你们时家赐给我的!”

“不!爸爸不是那样的人,大爹不是那样的人!你胡说!”

“我不想杀你,因为我要留你一条命,好让你回去问你的那位五叔,让你知道你身上穿上手上花的是多么肮脏多么血腥的东西!我知道,你和我一样,都是无辜的,对,是无辜的。但是!上一辈作孽的人死光光了倒是一了百了,可老子他妈地还活着,活得比他们还苦,你懂吗?你难道就不应该替你那些作孽的父辈承担一些痛苦吗,哪怕仅仅只是良心上的谴责!我这样做,过份吗!啊!”

“狡辩,你狡辩!我家死在你手上的人太多,太多,你杀光了所有姓时的人却偏偏让我活着,好让我孤苦无依地活着,我活着越痛苦你就越开心,越得意!你是个恶魔!”

罗中仰声大笑,“恶魔?哼,是魔是佛,那全是活着消遥自在的人们凭空想出来的折腾其它人的规则,我不吃那套!”

时小兰竭力要挣脱肖杨的阻拦,但是即便她咬破了肖杨的手肘,仍然无济于事。肖杨已经死定了心:不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一百多条生命跟着她陪葬。

擅于变脸的罗中忽然舒开脸上的横肉,调侃了一句,“你生气起来真的很可爱。难怪——庭——车——常会爱上你。”

“庭车常?”肖杨顿时愣住了,时小兰的身体也变得很僵硬。

“阿荣”,罗中打了一个响记,招来一个拿着手枪的手下,“过来见过你的三嫂。”

被称作“阿荣”的人走过来,迷糊地看着时小兰,“三嫂?”

罗中温柔地拍了阿荣一巴掌,“没那么快忘恩负义吧?庭老三的女人!三嫂!”

阿荣大惊,指着时小兰说:“你……你?你是庭老三的女人?你怎么会在飞机上!”他不知所措地看着罗中,“老大,这是怎么回事?我们绑的是……是庭老三的女人?”

刹那间,那个竭斯底里的笑声又生生憾动了整个机体,孩子忘记了哭泣,老子忘记了颤抖,唯有恐惧——吞噬了时间概念的恐惧。

时小兰陷入了极度的思维混乱。

肖杨在努力用沉默来掩饰着内心震惊:

指挥中心里,公安厅代理厅长成功一言不发,死死地盯着投影墙上一个个无声的亮点,他正面对的是整个警察生涯中最强劲、最狡猾的对手。

此前,为了防止歹徒利用无线通讯网络制造更大的混乱,指挥部命令电子战飞机干扰了客机与外界的无线通信,同时还故意地保持了客机内部监控系统与地面进行信息传输的畅通。然而,地面站很快发现,就在干扰行动实施后不久,并没有受到干扰的客机监控系统却突然地自动沉默了。

“他们破坏了客机监控系统”,专业人员很快得出了一个极不乐观的结论。

“格老子的,这么专业”,成功漫骂了几句,严肃地对武警少将说道,“他们有严密的计划,专业的手段,显然不是一般的劫机者。”

这位出身于第一代反劫机部队、现已是高级将领的武警少将点点头,“现在我们还没有掌握歹徒的资料,但是在作案意图上,有几点我可以肯定”,说着便走近来,侃侃而谈,“一、九十年代初劫机狂潮中,当时的劫机者出自各种动机但又基本将目标地定为台湾方向,均为出境叛逃性质,而这一伙人明显不属于这种性质,现在信息发达,全民素质也提高了,是个人都知道不论出于何种原因劫机到台湾都肯定会受到法律严惩,因为劫持民用客机是一种国际公认的恐怖行为,如果他们真要去台湾,要劫也应该劫军机而不是客机,要么就不劫,直接去就是了;二、我同样排除了他们去其它国家或者地区的可能性,首先油料绝对不够,其次,他们暂时还没有准备提条件、着陆加油的迹象。三、他们的最终目标不是劫机。劫机,只是他们去达成某个阴谋的方式!”

成功看一眼地图,质疑道:“他们的油料还是能飞过中缅、中越边境的,一过境就跳伞…….他们逃脱了,而飞机,只能在无法到达最近机场的情况下强行迫降,结果,很会悲惨……”

武警少将想了想,“我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他们得考虑我们那几架战斗机。他们要跳伞容易,但落地位置是很容易被我方战斗军获取的。我们在中缅、中越边境上的都有待命的陆航部队,随时可以第一时间赶到着陆点。”

成功反问:“如果他们不这么考虑呢?”

“他们很专业,一定会考虑到这一点”,武警少将自信地看一眼成功。

成功笑了笑,“你说得对,他们肯定考虑过这些。既然他们能够避开机场安检系统带枪上机,还能把航班乘客资料从机场的实时资料库中毁掉……嘿嘿,不可能不考虑这些连用个Google Earthe软件都能搜得到的军用直升机场。”

一名助手站起来,点亮一块投影屏,“关于白云机场航班乘客资料备份库的分析报告出来了!”

“机上乘客大多是商人、学生还有军人。只有几个人的职业不明确…….”助手将一份份人员资料切换显示在屏幕上。

“等等,有军人?”

“有一名军人”助手点开一页,“肖杨,男,25岁,XXXX部队上尉参谋,出行原因是‘出差归队’。厅座,是驻昆明的14集团军司令部,得向成都军区调详细资料,不过还好,他属于本地兵源,省军区应该有基本资料”,说着又切换到云南省军区的资料库通道。站在一旁的陆军少将上前输入用户名与密码后,助手很快搜出来,说道,“肖杨,男,25岁,汉族,****党员,XXX林学院电信工程专业…….云南省军区边防F团政治处宣教股干事,少尉军衔……2008年调任陆军第14集团军司令部通信处参谋,上尉军衔…….”

陆军少将说道:“这人全军都认识。原来在S市军分区F团干过,有战功,缅北‘澜沧江’行动中的一等功臣,做过巡回报告,后来调14军。是做电信出身的,军事技能也是一流。”

成功眯着眼睛,沉呤片刻,“有没有被发现?”

“应该没有。机场监控录像上,他穿的是便服。目前,侦察机的红外成像仪也未探测到客机内有人打斗或者负伤”,助手迅速点开另一块屏幕,显示出侦察机当前的监控到的影像,另一名助手站起来解说道:“对比机场监控录像,和备份库资料里的座位安排情况,现已判别,影像中标识为42号的男性应该就是肖杨上尉,身形、举止都吻合。他一直和一名标识为21号的瘦小女子坐在一起,机上标识为红色A号男子曾三次接近此二人,并进行过交谈,其间,21号女子姿体表现激动,因受到42号男子的阻拦才没有激怒红色A号男子。我们暂时还没有条件在空中对机内人体声源进行精确的侦察,不知道他们在谈什么”,一边说着,一边分出一屏来放所涉的录像片段。

成功目光凝重,若有所思道:“21号女子的身份呢?”

助手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很快就报告道:“21号女子叫时小兰,她现在坐的也是资料上给她安排的这个座位,另外,资料上只有一名女客的体重不超过50公斤,以21号女性的体形应该在45公斤左右,非常吻合。时小兰,女,19岁,中山大学临床医学专业08级学生,出行原因是‘旅游’,帮她订单的是广州依依酒店集....”

武警少将突然打断成功的思路,“为什么不先锁定歹徒的身份?”

成功摇摇头道:“他们巴不得我这么干,说不定设好了弯路让我去走呢。现在是分秒必争的时刻,我必须根据我的直觉做出最高效的反应。当然了,小刘正在分析歹徒的身份,很快就有结果。我们继续吧,你看,我敢说他们的计划一定跟这个肖杨或者时小兰有密切联系。”

武警少将惭愧道:“嗯…….”

成功突然想起了什么,对自己的秘书说道:“中山大学……广州……对了,刚才打电话找我的那些官儿们有没有广州一带的?”

秘书跟随这位全国著名的刑事分析专家已有多年,自然养了一副好记性,当即回忆起十几分钟前听通信员说过的话,于是将原话复述了一遍:“厅座,广州市国家安全局一位姓吴的主任找您。”

“吴品……吴品……”成功呐呐自语,不断地抚摸着秃头边上银色的发丝。

秘书在掌上电脑里搜了一会儿,凑到成功耳根前提醒道:“我这里有一个半年前国家安全部转发的任命文件。半年前国家安全部下派了一个副处级调研员到广州国家安全局踩点,后来还兼过8.28专案的侦搜队长。吴品,二级警督,31岁,青年政治学院外交专业毕业。对了,作过外交部XX司长的秘书,您上次去外交部开协调会时还说他‘不做特务太可惜’。”

“就是他!马上打他的电话,马上!我记得这小子了,听说这小子在国安部都混到S级单位里去了…….他找我一定有要事,天大的要事!不,叫他现在就飞昆明,一边给我打电话!”

“是!”

就在广州市国家安全局某间办公室的电话铃响起时,昆明市效某处军用机场已经掀起一阵战机着陆时激发的巨大声波。

一名身着黑色警服、佩带国家安全机关徽章、肩扛二杠二花的年轻警官正从一架涂着广州军区空军部队编号的苏30双座型超音速战斗机的后座里爬出来,径直钻进一辆早已等候于此的警车里。

警车拉起警笛,甩开浓黑的尾气,直扎昆明市区腹地。

数千里之外的一个肃杀的小城里。

庭车常少校正与林爽中尉躲在一个被烧焦的窗台后,小心翼翼地审视着这个刚刚在南部教派冲突中被暴徒夷为平地的小城。

一辆没有顶蓬的小货车载着几个手持AK系枪械、年纪却不大的人儿呼啸而过,远处传来亢奋的口哨声,几排扫射声。倏然,地心传来一阵微颤,不多时,只见一尊近五十吨重的钢铁巨兽出现在另一个方向,跳下来数名军人,配备了美制M16步枪、以制防暴盾牌、英制散弹枪等装备,向这边赶过来。

庭车常嘀咕了一句:“用桂园干换来的99式坦克派来镇压暴乱,真是大材小用,要是申明那个老装甲兵在这,准气得肺都炸喽。”

林爽拉了他一把,“头低点,这地方乱,被看见了准被当成暴乱分子捉起来。”

庭车常仍不折不挠地继续牵骚道:“早知道这里有暴乱就不来了,还是呆在那小港湾里晒太阳好,奶奶的。”

“在这真的能找到时氏家族的代理人吗?”林爽吹吹扑克牌上刚粘上的粉灰,问道。

“只有这条路可走,我敢说泰国整个情报系统也在秘密搜捕我们。去年我们国家答应以货易货,卖了四个营的99式坦克、两艘054护卫舰给他们,他们开心地紧呐,咱国家安全部要请他们帮忙捉个人么,能不卖力?咱俩现在是四面楚歌,只能曲线救国了。”

“如果我们真被捉回去了怎么办?”

“揭发那个处长倒是简单。问题是,咱哥俩被捉了又放出来,日本人的内线又突然人间蒸发了,那不等于向全世界谍报组织宣布‘此地无银三百两’?别想了,出了境,我们就不再受到任何保护,死了是无名野鬼,活着得自寻生路。”

“明白,如果万不得一,该假戏真做时,我不会手软。只要你下命令就行”,林爽如此说罢,眼神里却掠过些许惶恐与不安。

庭车常目视渐渐远去的涂着泰国军队标识的中国制99式坦克,悲戚道:“我下命令的时候,你要记得你是军人;你要扣板机杀人的时候,一定要记得你不是人。”

“是,少校同志。”

林爽揉烂了扑克牌,放回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