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队,各伍依次冲上!”
说话的正是齐亮。齐亮虽然受伤,但他马上发现伤口并不算重,血虽然不停地从伤口流出,但流得并不多。只是当他看到正要冲上前去的冲锋弓队不约而同带住了马,心想三军可以夺帅,匹夫不可夺志。论人数,冲锋弓队比对手多得多,可一旦军心涣散,人多只会互相掣肘,因此必须马上鼓起士气来。而郑司楚的枪术的确高强之极,但再高强,终究寡不敌众。如果一拥齐上,郑司楚乱枪四出,只会让冲锋弓队阵脚大乱,因此这般轮番攻上,即使会有不少人受伤,可是只消两三波攻势,郑司楚终不是铁打的,定会筋疲力尽。不过这样的攻法,先攻的肯定要容易受伤,而每一波攻势中,冲在最前的也最容易受伤。齐亮的枪还在手中,已顾不得多想,催马便上前。
这个时候,枪术已经不重要了,更重要的是万众一心,一往无前。齐亮端着长枪,肩头的伤口还在流血,脑海中想到的却是陆明夷。
明夷,放心吧,我一定会守住仓库!
有一座仓库已然起火,然而由于雨很大,火势不能蔓延开去,姜栩平也只能带着人一个仓库一个仓库地放火。当他放到第三个仓库时,还没砸破库门,身后便传来了一阵喊杀声。那是冲锋弓队的二三四五六五个百人队冲了过来。五个百人队,便有五百人,而且是清一色的骑兵,他带着的四三锦鳞也就是三十人左右,真交上手,胜负不问可知。边上一个正要砸锁的听得身后喧哗,扭头道:“统领……”
再砸开锁,也没功夫放火了。姜栩平咬了咬牙,沉声道:“砸锁,我去挡住他们!”
来时郑司楚便说过,今晚大风大雨,虽然利于奇袭,却不利放火。想要把北军辎重烧光,那基本上不可能,因此起码要烧掉他们一半。可是这一排库房足有二三十间,点起火的不过两三间而已,离这个目标还远。
这些冲锋弓队真个非同一般,连权帅都没能震住他们啊。姜栩平想着,拔出腰刀迎了过去。
姜栩平的本领,在四三锦鳞中算得出类拔萃。他一人箭步上前,迎面有个冲锋弓队便朝他一枪搠来。姜栩平眼疾手快,身子一让,将敌人的长枪夹在腋下,手一甩,腰刀顺着枪杆便飞旋着削了上去。这是单刀破枪的招式。若对手是在步下,姜栩平便可欺身上前,但因为现在对付的是骑兵,他靠不了太近,只能如此。不过姜栩平自信这一招十拿九稳,对手若不弃枪,两手的手指尽要被削断。而一弃枪,他同样可以夺下枪来,然后飞身跃起,将敌人一脚踹于马下。
他想得很好,右手握住了枪杆,人已在跃起。哪知眼见掷出的刀要削到那冲锋弓队的手了,那人原本握到后方的右手忽然松开枪杆,一把抓住了刀柄。腰刀本来打着旋飞出去,这人手上却如长了眼一般正抓住了刀柄,顺势一甩,竟将腰刀掷了回来。姜栩平没想到这个寻常的冲锋弓队士兵竟会有这等本领,不由大吃一惊。这等突如其来的反击极难抵挡,姜栩平眼见腰刀又向自己飞来,他右手还握着枪杆,人也已双足离地,根本无法闪避,只是他到底是四三锦鳞统领,本领远超侪辈,左手一探,一把便又抓住了刀柄。那冲锋弓队士兵在队里本来便以眼疾手快见长,夺刀掷刀,本以为敌人一心不能二用,唯有放开枪杆躲闪,这样他一枪便可将姜栩平刺死,哪知姜栩平的本领亦是超出了他的预料,腰刀被他夺回,枪却仍被姜栩平抓住。他只不过一怔,姜栩平已然一跃而起,一脚正扫在那冲锋弓队的头部。这一脚力量极重,那士兵被踢得眼前一黑,人也晕了晕,就在这一瞬,姜栩平已然落到了他的马前,左手刀斫向他的脖子。
一刀下去,这冲锋弓队士兵定然身首异处。姜栩平已在暗叫侥幸,他二次夺刀,其实已非全靠真实本领,一大半靠的是运气。正因为能一把抓住了腰刀,这一脚才能踢中这士兵,因此腰刀斫下,毫不留情。只是这刀终究是左手砍出的,力量远不如平时一般大,速度也大为不如,还没斫到那冲锋弓队士兵的脖子,那士兵却已猛然一把抓住姜栩平手腕。此时姜栩平右手抓着长枪,左手握刀,而那冲锋弓队士兵则是左手握枪,右手抓住了姜栩平手腕,成了力拼之势。只要谁的力气大一点,另一个就必将死于非命,可偏生这两人力气竟是一般无二,姜栩平连扳了两下都动弹不得,那冲锋弓队士兵也是如此。只是姜栩平踩在马鞍前,这马背上已驮了两人,两人还在拼命用力,马已承受不住,扑通一下,前腿一屈,便跪倒在地。姜栩平精擅拳脚刀法,脚下只觉一空,人已一跃而起。那冲锋弓队士兵却没这等本事,马一跪倒,他整个身体便向前冲去。姜栩平的左手腕仍被他抓着,右手却已松开了枪杆,立掌向那士兵后颈斫去。他也跟宣鸣雷学过一路简化斩铁拳,虽然还不能如宣鸣雷一般运掌如刀,一掌削断一根树枝,但力量也着实不小,那士兵虽然本领高强,这一掌终究再躲不过,正被姜栩平砍中,一身力气立时散尽,人软软地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此时姜栩平若是出刀,那士兵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但他刚要将刀挥出,那士兵却身子一纵,人突地向后跃出数步,单腿跪地不住地喘息。姜栩平这一掌虽然沉重,但这士兵也真个非同小可,竟然没能打晕他。
姜栩平虽然夺到了马,心里却是一沉。他已是四三锦鳞中本事最高强的一个了,那士兵却未必是冲锋弓队里的绝顶好手,何况冲锋弓队人数远远多过己方,若是再斗下去,绝对没好果子吃。他奋力一提缰绳,将坐骑提了起来,看向一边。
起火的共有五间仓库,其中有三间仓库火烧得很旺,但另外两间却没有多少火光冒出来,只怕就算不救,火也烧不起来了。姜栩平心想与权帅要求的目标实是差得太远,咬了咬牙喝道:“快去动手!”
今晚虽然是个奇袭的好天气,却实在不是个放火的好天。即使有燃烧弹,仍然烧不了多少。只是姜栩平也很清楚,四三锦鳞这一次行动关系到整个再造共和联盟的生死存亡,无论如何都要把火再烧大一点。
这边姜栩平情知要面对一场血战,有了拼命之心,那边面对着郑司楚的冲锋弓第一队士兵却个个心惊,越来越没信心。
已是第五个五人队冲锋了。然而五次冲锋,却被郑司楚刺伤了不下二十个人,而郑司楚后面还有十来个四三锦鳞押阵,有谁若是冲过郑司楚身边,他们便一拥齐上补刀,因此到现在为止,明明有近十倍的力量,却仍然冲不破郑司楚这一条小小的防线。对以战力著称的冲锋弓队来说,这实在从未有过的事情。
齐亮每回都冲在最前,每回都死战不退。虽然他身上已被刺出了少说也有六七处伤,鲜血几乎染红了整个身体,但他仿佛失去了痛觉。第一个五人队被郑司楚一阵乱枪刺回,他马上又带着第二队冲上。第二队被刺退了,他又带着第三队。郑司楚枪术再高,也不可能将一招乱枪暴击术无休止地用出来。当第五轮攻击来时,郑司楚只觉如意钩也极其沉重。
如意钩其实远比平常的长枪轻便。连如意钩都觉得重了,郑司楚知道自己的体力已经消耗得太多。眼见齐亮又率着一队冲锋弓队冲上来,他已用不出乱枪暴击术,只得催动坐骑,一边循隙出枪。那些冲锋弓队士兵对郑司楚已深怀惧意,见他迎击,不由得全都想带住马,谁都不敢先冲过去。正在这时,却听有人喝道:“他已经快不行了,随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