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笑道:“姑娘来我们绣庄挑丝线是来对了,我们这里前儿刚到了一批上好的丝线,因国丧期间,素色正是紧俏的颜色,姑娘要是晚来几日,怕就挑不到好的了。”一面说一面对边上的小丫头说:“叫菱姑娘开了箱子,把那些上等的素色丝线拿出来,给几位姑娘瞧瞧。”
小丫头下去,不一会儿的功夫,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容长脸,眉心一颗殷红的美人痣,带着一个小丫头,捧着一个海棠式托盘,搭着银色绢帕,里面放着十几种素色丝线的样子,走了出来。
晴雯扭头细看,惊叫道:“这不是香菱吗?你怎么在这里?”
香菱听了便抬头一看,笑道:“原来是你来了,怎么这么得闲?亲自跑出来买丝线?”
晴雯笑道:“我就是太闲了,想出来转转,不想在这里碰到了你,难道这是姨太太家的生意?”
香菱羞红了脸笑道:“正是呢,因我们大爷还在大狱里,家里生意艰难,我粗通针线,我们老奶奶就叫我来这里照看生意。”
晴雯听了,知道是薛家已经养不起闲人了,薛蟠在狱中,不需要香菱伺候,她是苏州人氏,精通刺绣,所以派到绣庄上来管事了。于是也不多话,便向小丫头手里捡了四五样素色丝线,又说明了所需数量,叫黄鹂去付钱,香菱笑道:“这点子丝线,我还是做得主的,就当送给姑娘们的罢了。”
晴雯笑道:“咱们不用外道,反正我们这里的钱也是朝廷里发的,不能这样累啃你,若是你过意不去,以后我们也不敢来了。”
香菱听了,知道黛玉房里不缺这些,便笑着收了。
晴雯又跟香菱闲话了一回,便告辞出来了。香菱因绣庄里多有薛姨妈的耳目,所以并不敢多言,不过是面上的客套话,送了晴雯等人出去。
晴雯出了鸾喜绣庄,上了车,便问黄鹂道:“香菱是多早晚出来做事的?我怎么竟没听说?”
黄鹂笑道:“前几天听三姑娘的丫头翠墨说薛大姑娘已经不再园子里住了一段日子了,说她母亲身体不舒服,夜里需要人陪伴,我想定是香菱出来也有一段日子了。”
嫣红笑道:“你们不知道,我跟英英每晚都是悄悄的在贾府各处走一遭的,自从薛大傻子入了狱,薛姑娘便搬回她母亲身边住了对外说是照顾母亲,其实是跟母亲每晚亲自做针线,每日四更方能睡一会儿呢。”
晴雯惊道:“薛家是皇商,势力是没有的,钱却不应该缺到这一步吧?”
英英笑道:“还皇商呢,你没看他们家已经把铺面转向平常百姓家了吗?如今就还只有这家绣庄像模像样的撑着罢了。”
黄鹂道:“这是自然的,九爷已经被皇商免了爵位,贬到新疆去了,薛家自然也没有往日的威风了。”
晴雯听了,想了半晌方笑道:“原来这样,我竟是蒙在鼓里呢。”
英英笑道:“岂止你蒙在鼓里呢,贾家的那个二太太还以为她的妹妹家仍是金山银山呢,还指望着她儿子娶了薛大姑娘做妻子,能得到一大份妆奁呢。”
晴雯听了笑道:“太太喜欢宝姑娘是事实,就连怡红院的那只西洋点子哈巴也巴不得我们那个糊涂的二爷娶薛姑娘,她好堂堂正正的当上姨娘呢。”
黄鹂则扑哧一笑,说道:“还姨娘呢,你们瞧瞧赵姨娘就知道了,这还是好的呢,有个三姑娘,还有环哥儿,还这样被人作践,真是想不通,为什么那些人都卯足了劲往上巴结着当姨娘。”
嫣红也笑道:“现有个例子摆着呢,香菱姑娘还是薛大傻子背了人命官司买来的屋里人呢,如今被打发到了铺子里管事了。”
众人听了,也都唏嘘不已,一时马车走到了一个小茶馆前,因晴雯说渴了,大家便下车去吃茶。店小二见是四位水葱一般的姑娘,忙让到了楼上的雅间里,黄鹂要了一壶上好的龙井,四人对坐在桌子上吃茶。说来也巧,这家茶馆正对着的,正是原来林啸雪开的那家牡丹园的后门,此时牡丹园归林啸雨管辖,黛玉因想到要关了牡丹园,但是林啸雪说牡丹园虽然属于烟花之地,但是里面的姑娘都是清倌人,卖艺不卖身,而且,自古以来,烟花巷是鱼龙混杂的地方,很多达官贵人王公子弟都会来这种地方,因此,烟花地也是最好的消息情报收集的地方,因此劝住了黛玉,黛玉便把牡丹园给了林啸雨,牡丹园的一切事情都由他做主,得来的银子一文不要,全部拿去散了,接济穷人。
此时国丧期间,举国上下禁止歌舞,那些纨绔子弟在家里闲的手心脚心都发痒,忍不住,便都悄悄的跑到烟花之地,其实按照大清律令,国丧期间,花楼也是要歇业关门的,但是无奈青楼一众人都要吃喝啊,所以大家都是关了正门,熟客都是从后门进的。也正是这样,这家茶馆的生意也好了很多。
此时晴雯刚喝了一盏茶,正捏着盘子里的玫瑰瓜子磕呢,就听到街上一阵喧闹声,嫣红便走到窗子前面,轻轻的推开一道缝儿往外看,只见十来个家人簇拥着一个年轻的公子正在门口叫门呢。嘴里嚷嚷着说:“我们家公子点名叫苏婉心。”“叫苏婉心出来。”
嫣红皱着眉头道:“还真没见过这么霸道的人。”
正好店小二上来添水,嫣红便叫住问道:“街上这是闹什么呢?”
店小二见四人都是姑娘家便笑道:“姑娘们吃茶吧,这个乖可不是随便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