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听了点点头,看着窗外仍旧碧绿的竹子叹道:“不知老宅子里的竹子这会儿是什么样子呢。”
林啸雪在边上劝道:“姑娘,这次回去可住一段日子呢,先到江上,洒了老爷的骨灰,再去祖坟上给夫人添土。另外还要到庄子上看看少爷长的怎样了,书读的可好。一时需要多少精神呢,如今这几日闲着,正要好好养养。可不许再伤心劳神。”
黛玉听了,点点头说:“姨娘的话,我自记在心里,如今我已经是大人了,比不得原来小儿女的心态,想起这些事,只觉得心酸,泪也少了许多。”
却说平儿回了屋里,只见凤姐儿歪在榻上,抱着猫儿出神,便屏退了下人,叫丰儿守在门口,不许闲人进来,一边在榻上坐下,悄悄的对凤姐儿说了花枝巷里的事情。
凤姐儿听了,顿时大怒,问道:“此话当真?”
平儿悄声说:“当真不当真,奶奶只管去看看便知道了,爷今儿又不回来,她三四个月的身子,想瞒也瞒不住的。”
凤姐儿听了,便点点头,说道:“你说的很是,既这样,我也不怕了,索性接了来,好坏只凭咱们糊涂的爷罢了。”
于是凤姐传了周瑞家的来,又带了几个管家的媳妇,平儿和丰儿也跟着,坐了车,往花枝巷来。
兴儿引路,一直到了二姐门前扣门。婆子开了。兴儿笑说:“快回二奶奶去,大奶奶来了。”
鲍二家的听了这句,顶梁骨走了真魂,忙飞进报与尤二姐。尤二姐虽也一惊,但已来了,只得以礼相见,于是忙整衣迎了出来。至门前,凤姐方下车进来。尤二姐一看,只见头上皆是素白银器,身上月白缎袄,青缎披风,白绫素裙。眉弯柳叶,高吊两梢,目横丹凤,神凝三角。俏丽若三春之桃,清洁若九秋之菊。周瑞旺儿二女人搀入院来。尤二姐陪笑忙迎上来万福,张口便叫:“姐姐下降,不曾远接,望恕仓促之罪。”说着便福了下来。凤姐忙陪笑还礼不迭。二人携手同入室中。
一时尤氏二姐儿只说一些好听的话,给凤姐儿陪着小心,凤姐儿更是惋惜悲叹,便劝着尤氏搬进去住,好歹也顾全一下二爷的体面。二姐儿见已经这样,也瞒不过去了,只好依着凤姐儿,进了府来。凤姐儿便先求了李纨,住进了李纨往日住的小院里,然后又悄悄的去回了王夫人。
王夫人在这种事情上,很不在意,只凭着凤姐儿安排罢了,只嘱咐说:“小心老太太知道了,不自在呢。”
凤姐儿忙又求王夫人好歹先瞒几日,改天瞧老太太高兴在回上去,然后自行安排罢了。后又挑日子,叫尤二姐儿换了宽大衣服,见了老太太一面,老太太因记挂着贾琏屋里子嗣不盛,见凤姐儿这样,倒也开心,只嘱咐了几句话,尤二姐便过了明路,搬到了凤姐儿的院子里来。凤姐儿叫人收拾了东厢房,一应陈设全跟正房一样。贾琏回来见了,自是感激不尽,与凤姐儿面前说了多少好话来。
谁知贾赦因贾琏这次办事得意,便把自己身边的一个小妾叫做秋桐的,赏给了贾琏,这个秋桐,远也是个吃着锅里看着盆里的主儿,素日与族中的爷们儿勾搭,与贾琏贾蔷都有一手,贾蔷得意之时,不免把二姐儿之事说与她,所以二姐儿的事情,她竟是比贾琏还清楚许多,今儿进了这院子,见尤二姐屋里一应陈设古董都与凤姐儿相仿,心中不免不服,闲时便带出一些刻薄话来,凤姐儿听了,只装作听不见,心中气闷,便只闷在屋里不出来,或者借着办事儿的空去贾母房里说笑几句,凭着她们闹去。
尤二姐素来是花月为肠雪做肌肤的人,如何听得秋桐那般冷言冷语,不到半月,便积了恶气在心中,一时不思饮食,竟然病倒了。贾琏便请医煎药,百般安慰。谁知请了胡太医来,竟然诊出了尤二姐受孕的日期来。贾琏听了一算,便心生疑虑,想那时自己正在外边,二姐儿如何受孕?他素来知道尤氏姐妹与贾蓉不干净,但是不管怎样,贾蓉不敢作出这样的事情来,于是叫了原来看房子的婆子来,严加拷问。婆子忍受不住,只得招了。贾琏顿时恨得牙根儿疼,说道:怪不得柳湘莲一听说是尤家的三姐儿,便生生的要了定情之物而去,原来他们姐妹竟然是这样人物!于是便悄悄的叫人买了一包藏红花。给尤氏的药里放了一点。
尤氏是夜便小产了,而且下红不止。贾琏恨她不知廉耻,更兼嫌弃秋桐每日无事生非,想着天下女子原是银荡无耻之人居多,索性也不去看秋桐她一眼,每日只在外书房里歇息。尤氏深悔不已,但是已经没了办法,便寻了一块仅剩的金子,自行了断。
黛玉择了八月二十六日南行,一是她父亲林如海有遗言,说她的母亲故去已久,此时不忍心去打扰她,况且林如海早就是个死去的人了,坟冢之中有他的衣冠,所以便叫黛玉把他的骨灰洒到长江之中,东流入海。此次黛玉带着父亲的骨灰南下,要完成父亲的遗愿。二是六年来离开家乡,未曾到母亲份上添一把土,焚一炷香。此时自己竟及笄,算是大人了。况且也已经打定主意,相伴宝亲王左右,应该到母亲坟前祭一祭,以告慰母亲在天之灵。所以禀明了雍正爷,带着家人南下。一同护送的是一等侍卫冯紫英,带着十六名血滴子。江湖杀手木丛霖带着林家的十六名家人。另有林啸雪,王嬷嬷等年长的人,以及紫鹃和春纤秋露几个丫头们。翠儿和风雨尘三个管事留在京城,看护家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