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拜了我的福晋那拉氏为义母,在她叫出母亲的那一刻,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我多么想让她叫我一声父亲,多么想亲手抚摸一下她的乌黑的发髻,说一声,好孩子,有什么委屈,只管跟阿玛说。
十三弟曾经说过,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我想我前世也是一个孤寡的人,不然为什么上天竟不赐我一个女儿?
皇阿玛邀她下棋,她欣然接受,并且一丝没有那些大臣的阿谀奉承,眼见的赢了皇阿玛,就在皇阿玛投子认输的时候,她却又用一子搬回了棋局。
看着皇阿玛额头上的细汗,我的心里暗暗的发笑,从来没见过皇阿玛这样狼狈过,还是面对一个小孩子。
忽然想起十三弟说过她的琴声犹如天籁,于是笑着叫她弹奏一曲,不想皇阿玛竟然嘲笑我这么多年了没笑的这样真。
然而,当她叫我一声四爷的时候,我的心里真的很失望,于是问她:怎么,你母亲都叫了,怎么到了我这里却成了四爷?
看到她微红的小脸,我的心中似乎也有波波微澜。
那一天的一切都是那么让人留恋,那琴声,那联句,那一顿其乐融融的午饭。除了八弟九弟的到访让人厌恶以外其他的事情都是那么美好的,真想天天那样,就像一家普通的百姓人家,老父亲和妻子儿女团团围坐,不管饭桌上是山珍海味还是粗茶淡饭,都会是人生的一大乐事。
第三次见到她是那年的夏天,她的一曲《平沙落雁》让我的心找寻到了宁静,我想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孩,我想她肯定不是普通的孩子,应该是为了拯救世间罪恶的灵魂而来的。
谁知,再后来的一个雨夜,弘历慌慌张张的跑来告诉我,她病了,发着高烧。我跟皇阿玛都忙忙的来瞧她。
看着柔弱无助的她,我又想起了那个揪心的夜晚,那个无助的女子,她的身体里还有我的骨肉,就这样永远的离我而去,我甚至到如今都不敢去承认对她的爱与愧疚。
出乎意料的,她竟然叫了一声父亲,我不敢贪心,便劝她说你父亲没事,他的身边有皇上派去的御医,身体是不碍的,只是操劳了些。
谁知她竟然说,孩儿多谢父亲亲来探望。
一句话,足已经让我心潮澎湃,让我思绪万千,让我高兴地只想大声的呼喊,老天爷,你毕竟待我不薄。
接下来的时间是忙碌的,辛苦的,也是惊心动魄的,皇阿玛早就做好了打算把江山传给我,于是做了周密的部署,在这时,林如海被刺,身受重伤,而且中了剧毒。皇阿玛知道后非常着急,立刻叫十三弟找到了江湖上的鬼谷子给林如海解毒,并叫回扬州探望父亲的她带上了唯一的一棵千年雪参。
那一刻,我多么希望皇阿玛选中的接班人不是我,那样我就可以陪她南下,陪她度过她最伤心的日子。然而,我不能,皇阿玛把天下苍生的幸福放到我的肩上,我不得不勇敢的跳起来,况且我知道,在她的心中,男人应该顶天立地,应该是千古一人。
于是我在佛前默默的祈祷,黛儿,你一定要安全的回来,一定不要忘记,在北方,也有一位父亲,时刻记挂着你的健康与快乐。
我本是杭州人氏,父亲是一方乡绅,听父亲说,祖父曾做过巡抚大人,后来告老还乡,在家乡置办了一些良田,每日只吟诗作画度日,到了父亲这一辈,只叫读写诗书修身养性,过着安稳太平的日子,并不想着出去为官为宦。我自小便养在小康之家,谁知在家闭门不出,却祸从天降,那日清明,母亲随父亲去给祖父上坟,无意中遇到了一伙山贼,因看重母亲美貌,便要抢去为妾,母亲抵死不从,投河自尽,父亲伤心欲绝,大病不起,不到一月便离我而去,可怜我只有五岁,上无兄长,下无弟妹,白目良田被族人分占,深宅大院被远族叔伯卖掉,家仆散尽,只有奶娘怜我弱小,把我领回了她的老家。谁知屋漏偏逢阴雨天。我六岁时,奶娘的家乡受了洪灾,我被放在一个大木盆里顺水而漂,从此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我顺水漂到了扬州,后被渔民救起,自此后沿街乞讨,被一个人贩子骗了去,那人见我有几分姿色,便有心将我卖到大户人家做妾,后来恰逢有人买歌女,出得价钱颇高,人贩子便把我以十两银子的身价卖到了秦淮河上的一支花舫上。
后来我跟年纪大点的姐姐们打听了,才知道这里的主人姓林。
在花舫上生活的日子其实是很值得怀念的,每日里不仅有丰盛的饭菜,还有专门的裁缝为我们量身定做衣裙,料子也是上等的,比寻常百姓家还要好几倍。每日里都有教习嬷嬷交给我们琴棋书画,女工针线。还有先生来给我们讲四书五经,贞洁烈女等。总之,是丰富多彩,无忧无虑的,我便以为,自己过上了好的日子。
后来京城贾家的人来了,挑选了十二个歌舞好的小女孩子买了去,说是预备他们家娘娘省亲的时候用的,主人家自是又把那十二个女孩子单独领了去,教习了一个月,便准备送到京城去。那日主人林啸雨亲自挑选了我跟其他的几个大点的姐妹,叫到了一支大船上问话,主人问我是否愿意去京城住些日子,我熟读诗书,知道京城里繁花热闹,却也是一个危机四伏的地方。然而我苏婉心怎么能在这花舫上度过一生呢,于是我点点头,说我愿意去。于是我跟十几个同样愿意去京城的姐妹一起随着主人北上进京了。